【西藏】浪客行（17）
长风破浪会有时（五）
day17
by｜肖洛克
在五千米以上的高度喝过奶茶吗？
我喝过，除了不能续杯一切都好，而且就算连喝两个小时，人家也不会赶你走。
只拍了这一张，实在是太糊了
东达山，318上第一座超过五千米的高山，据说还是一个一年里只有一个月不会下雪的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身为南方人的我很快就拉起了飞机和韩，无比高兴地开始了今日份的爬坡。
爬个坡还能看到雪，那得抓紧时间啊。
五千米什么的，高就高点吧。
但现实总是让人难过，这个说是一年里只有一个月不会下雪的地方，今天就果真没下。
下雨下雪下冰雹，通通没见着。
只有最后七公里的风。
垭口端端正正摆在那里，半个弯道没有，从一个普通的弯里转出来到这条笔直的斜路，迎面就是风。
我在大风里咬牙切齿笑到嘴酸。
不知道怎么上来的。海子山的风是风之海洋是逆水行舟，那东达山的就是海啸，是大风起兮我去你妈的。
一公里一歇，完全是数着路碑往上干。
但最难受的还不是在坡上一步一步地踩着脚下无比沉重的踏板，而是停下来休息好之后，又得继续上路。
每一次的停歇和重新起步，都是一盆泼向斗志的冷水，在我斗志几乎为零，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时候，我回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差点让我斗志全灭的人。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坡上安静地推着自己的车和行李。
但，
他比我快。
他，比，我，快！
我累死累活，在坡上咬着牙才能往前前进一点点，而现在别人用身体力行告诉我，年轻人，拼什么，放下爬坡的固执和尊严，你能比现在快很多的。
推车推出这么一往无前的气势来，这是我在坡上遇见的第一个，现在想起来也觉得真的是牛逼，在那一个瞬间，我都差点停下来跟着一起推了。
但还是没有。
不是推车丢脸什么的，也不是骑上去更高人一等什么的，只是有一件自己认定的事，现在要自我否决它违背它，心里就是感觉有一道坎过不去，觉得一停下，这一路上自己找到的东西，也就都跟着丢下了，觉得只要现在一低头，自己就又会变回以前的自己了。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我讨厌那个我，
我不能停。
我憋住一口气，站起来，重复自己无数次的动作，翻身上车。风像一面高墙，一堵一堵迎面拍来。
我和身后那位大哥，一个骑，一个推，没有后退半步。
痛苦不是把人的脑袋吹得摁住的风，也不是这段漫长无比的水泥路，痛苦是心摇摆不定的抉择，它的左右会划开人的躯壳。推也好，骑也好，都是抉择，没什么区别，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认定，坚持，心有所定，心有所安。
墙后面的风景，我想去看看。
七公里，一个小时。
五千米之上的山顶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
山风阴冷，破旧的经幡在风中作响，我停下车，想去哪，抬脚的那一瞬念头又没了。
我望着头顶的云层，不知道接下去该干什么。
人一波一波的上来，垭口很快热闹了起来，我跟着他们欢喜起来，大家轮流着去路牌那拍照，我咧开嘴，伸出手，像一路到这里的的人们一样，摆好姿势。
牌子对面是间奶茶店，叫哞塞，后面了解了一下，它属于梵行客。
因为海拔高，山上的植被稀疏，能长到一尺高的植物几乎没有，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鸟兽，是个正儿八经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方圆几个山头，它是唯一的人烟。拉乌山的时候，垭口倒也瞧见一家，但没开门，看起来是荒了有些日子了，现在又遇见了，走，瞧瞧。
让人意外的是，店里是俩小伙子，热情爽朗，和我差不多大。
这一下子让我心里亲切。
我把驮包里的水放在一边，奢侈地要了被奶茶。
海拔这么高，水很难达到沸点，店里专门装了台开水机，电的来源看天气，天气好就用太阳能，天气不好的话，就得靠屋后面的发电机。今天多云，屋后的柴油机哒哒哒的响，店门口前没几个人，垭口的风无休无止，没人会想要拿一杯无处安放的奶茶，即便它有5000米海拔上的烟火气息。
我一杯奶茶没喝完，后面上来的骑友们早已加好衣物走了七八，剩下的几个都是和我一样，等队友的。
垭口上渐渐飘起了雨丝，我有点担心后面两个的安全，想告诉他们前面下雨了，但转念一想，要是我，我估计也不会去看手机的。
店里的小哥见我一直没走，就问我，我说我在等人。
小哥笑了下，说，进来等吧，里面暖和一点，而且在我这，你队友一上来，你也能看见的。
我就不是个客气的人。
好！
门在窗口的后面，我把车停在那里，检查了下防雨罩，推门而入。
进门是个小隔间，算是他们俩的卧室了，不大，一张床，再放些自己的东西，便已经满满当当了。他们的床是简单的上下铺，被子很厚实。为什么我知道被子很厚实？当然是因为我躺过。
进门后跟俩小哥聊了会天，他们说他们俩是大学生，自愿报名来的，在这里工作一个月，做满一个月，就会有人从城里上来，替他们。我问他俩累不累，少年们笑了笑，说要做的事不多，而且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上来，也不闷。很快到午饭时间了，他们在小电饭煲里煮了些白菜啊香肠啊土豆啊之类的，汤红红的，像是个小火锅，菜是他们自己骑小毛驴下去买的，一周一次，想吃的全买好，偶尔也拿泡面对付对付，小哥说，这里没办法做饭，只能煮点东西，这半个月，所有能煮不能煮的我们算是全试过了。
他问我要不要来一碗。
我向来是个很客气的人，我说不用了。
但看着别人吃也尴尬，小哥说你坐我床上休息休息吧，我二话不说答应下来，顺便还问了下能把脚也放上去吗。
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啊！床真暖和！
人一波一波上来，俩小哥忙着招呼客人，没再和我聊天，他们把蓝牙音箱拿了出来，放自己喜欢的歌听，我坐在床上感慨，很久没这么安逸地听着歌了。
我发了条短信给飞机，告诉好了他我的位置，然后就愉快又安静地坐在床上玩手机了。
等了俩小时，人齐了。
我跟大方热情的小哥们告别后，跟着飞机一起下山。
5008到3877，东达山下到左贡，海拔下降一千三，酸爽，从觉巴山一路爬上来的坡，这一下子全还回去了。
我讨厌下坡。
一路无状况，和往常一样，这次下坡又是我溜在前面，明明大家都对好了码数的啊？
下山到左贡，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好房间，现在房源都很紧张，飞机货比三家之后，我们决定去蓝山青年。
事实证明，当重要的事情开始发生的时候，你是不会提前意识到的。
比如这个。
蓝山的老板很热情，旅社新开，暂时没啥名气，所以人暂时也不算紧张，也都能照顾得到一些。老板把我们领到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面有五张双人床，老板说这里就住了两个人，床随便选。
我们自然高兴到不行，放好东西聊了聊明天的行程，没多久门后面的下铺探出一个头来，说，要不明天一起出发？
这个人从第二天开始成为了我们这条路上的伙伴。
在318这条路上，我们把这种眼神惺忪长发凌乱腰肢纤细柔软的男生，叫做“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