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南山杂忆——第三回
第三回
连歌感觉沈南山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也很镇定，边喝茶边说：“我听余崖说的。”
“余崖不知道这事。”沈南山回答，“我没跟他提过。”
“哦是吗。”连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不慌张，顾左右而言他地东拉西扯：“那可能听其他人讲的吧。你搬家要收拾的行李多吗？”
对方并没有想继续深究这个话题的意思。南山心里狐疑，但不好追问。只好顺着问题聊下去：“还行。大多都是书。”
“好。”连歌又笑起来。沈南山心里想问的话都被这个笑容堵了回去，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有一只猫，你介意么。”
南山又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然后摇摇头，我不介意，我很喜欢猫。
“那就没问题了。”连歌接过服务员换上来的第二份蛋糕，轻轻推到南山面前，示意她快吃。
然后沈南山又毫无出息地吃了人家送的第二个蛋糕。相隔才不过三天。
连歌看着低头勤勤恳恳吃蛋糕的沈南山，说：“吃完这个去我家看看吧。”
沈南山噎了一下，答好。又问：“你都不需要问问我的生活习惯吗？万一有你受不了的习性呢？咱还没说一定就住一块了呢。”
连歌好像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样子：“这算问题吗？”
好。你厉害。
沈南山一气呵成把最后一口蛋糕吃下去。然后抬头说，我们AA吧。
连歌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招手结了账。然后起身示意南山先走。
沈南山感觉自己跟这个人交流有一点障碍。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室外，沈南山盯着那辆飙了自己一身水的铁灰色越野，心有戚戚然。
连歌的车很干净。车内也没有奇怪的香氛，纸巾，导航，一切从简。连座位椅套都是简练的黑灰色系列。沈南山假装目视前方，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连歌的举动。这人看看手机，噼噼啪啪打几个字，然后放在一边。又看看后视镜，然后慢慢打方向倒出去。阳光照在食指的戒指上，泛着钝光。眼神被黑框镜遮挡，只能看到面无表情的侧脸。这样近距离观察，南山发觉连歌很瘦。挽起的袖口露出的小臂线条袖长，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突起，呈现出一种苍白的肤色。
连歌突然朝右边转过头，打了方向灯朝右转弯。南山吓一跳，赶忙低头玩手机。觉得这样近在咫尺还偷偷观察的自己有些变态。
“你平时作息怎么样？晚睡么？”连歌突然问。
“我熬不了夜。最晚十二点必须睡。不然第二天会迟到。你熬夜吗？”
“我以后可以不熬夜。”连歌又是一副快笑出来的样子。沈南山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那你有什么特殊爱好吗？”南山又问了个傻逼的问题，“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那种。”
“哦？”连歌微微蹙眉，好像在很费劲地思考。半晌，而后摇摇头：“我没什么爱好。”
“那你平时在家都干什么？”南山脱口而出。
“撸猫。”
……fine。
“到了。”连歌把车子熄火，然后开门下车。南山也手忙脚乱跟出去。
这个小区南山是有见过的。确实离公司很近。绿化环境做的很好，香樟和梧桐交织遮挡住阳光，树下有栀子。南山跟着连歌七绕八绕进了一栋楼的电梯，然后看连歌按了个24，回头问自己：“你不恐高吧？”南山摇头，连歌点点头。
大概等了有一分钟电梯才到。沈南山在心里暗想以后如果真要住这还得早点起。悉悉索索跟在连歌后面进屋，然后见她东西一扔，捞起闻声而来的一只胖得肉颤的橘猫亲了亲，抱在怀里，然后一人一猫地带南山参观。
这只猫看起来地位很高的样子。南山想。
室内的装潢跟连歌的车一样一切从简，很干净，也很线条。一样是黑灰系。沙发，地毯，窗帘，书柜，落地灯，性冷淡的苹果台式机，整个房间里有色彩的可能只有猫。
“这是厨房，这是卫生间，这是阳台，这是我养的绿萝。”
“家具电器什么的都有，你拎包就能来。”
“我房间在二楼左边，右边的房间还空着，你来的话就住这。果子的房间在楼下。平时偶尔会串门。”
“哦果子是它。”连歌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猫。猫很配合地嗷了一声。
“你好。”沈南山也稀里糊涂地跟猫打了个招呼。
“我这没什么问题。你想什么时候搬进来都可以。”连歌盘腿坐到沙发上，把猫窝在脚踝上，抬头看着南山。
沈南山觉得自己在跟个铁腕的客户谈方案。
“好。”南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房租呢？”
连歌又是一副没想过这个问题的表情。顿了下说，“你看着给吧。”
…………？？？
“那……”南山心里盘算了一下，试探性地报了个比市面均价稍微低一点点的价格，连歌想都不想，搓着猫肚子点头说行啊。
“那签合同么？”
连歌迷茫地抬起头，一脸不明所以。
……好么。余崖的朋友也都跟余崖一个德性。
“那我周六搬过来行么？”
“行。”
连歌送南山进电梯的时候还拽着猫，笑眯眯举起一只猫爪跟南山挥手。猫不太高兴的样子一直嗷呜嗷呜叫。直到电梯门合上之时还能听到猫不耐烦的声音。沈南山觉得很好玩。
回去的路上，沈南山给余崖发了个短信：定了。
那头过了一会回过来：“请我吃饭。”
南山失笑，回了个贱笑的表情。
整理东西是很烦的。花了两天时间规划，最后三天爆肝把东西全拾掇成一个个纸箱。周六清早跟着搬家公司一起抵达连歌楼下的时候，沈南山感觉自己也像被压瘪的纸箱一样奄奄一息。连歌看起来已经等了会，坐在草地边的长椅上玩手机。灰T和条纹的睡裤，头发没有打理的样子，软趴趴的。抬头见到南山，笑笑带着人上楼。走路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南山发现她居然穿着双拖鞋。
跟之前印象中一丝不苟的样子大相径庭。沈南山有点哑然。
搬家师傅把箱子摞好就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沈南山冷不丁一下子反应过来以后就要这样相处了，打了个哆嗦。之前被事情顺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现在要冷静下来面对接下去的现实了。想想都毛骨悚然。连歌留下一句“需要帮忙就说”，就顾自坐阳台上看书去了。沈南山定了定神，把箱子都七七八八拆开，内心哀嚎又是一件大工程。
房间里的家具都很新，书柜桌椅看起来就像昨天刚买一样。整体也很清洁，可能连歌在自己过来前打扫过卫生。地板一尘不染，床头间隙也没有积灰。沈南山的行李好在除了书以外的物件都不多。床铺收拾停当，零碎的摆件找地方摆摆整齐，锅碗瓢盆洗漱工具上下楼跑了几趟找空处塞。最后就只剩下当季的衣物。沈南山把原先房子里白色钢管接在一起的一个简易衣架拆了带过来了，该接的零件都接在一起了就缺拧螺帽。但怎么都找不到扳手，才想起来之前这个是余崖帮忙装的，自己向来是这方面的苦手。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也不能再唯唯诺诺打电话找余崖。想了想还是决定下楼问问连歌。
合租生活总要互帮互助，这就是历史性的第一步。
沈南山探头探脑地：“那个……你有扳手吗？”
连歌抬头和南山对视了一会，然后起身往书柜底下的抽屉翻了翻，拎出一个工具箱，然后抽出一个扳手。沈南山说了声谢谢接过来，然后登登登跑回楼上吭哧吭哧拧完。把最后收尾的工程解决掉，已经精疲力尽。
汗流浃背地瘫了一会，沈南山决定去洗个澡。浴室在楼梯下方靠里侧的位置。连歌走到门口大致介绍了下设施的操作，沈南山望着门口不远处斜对的沙发，决定洗澡时候把门锁起来。
咋说的呢。缺乏安全感是现代人必备的品质之一。
沈南山哼着歌，超快地冲完，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然后擦干吹完头发穿衣服时候发现，换洗内裤没拿下来。
人总会有失误的时候。要不怎么说习惯成自然。沈南山以往一个人住的时候洗完澡出来都只围一条浴巾，在外晾干了才穿衣服。今天好歹是长了个心眼把吊带背心带上了，但是，没有内裤。
沈南山保持僵硬的动作站住了。
连歌过来敲门：好了吗，我想上厕所。
沈南山下意识回了一句马上好了！
好。那么问题来了。是就这样光着出去呢，还是把湿哒哒刚洗完的内裤穿上，还是求助连歌，让她去自己房间取一条过来。
三种选择都十分令人绝望。
但是留给沈南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为连歌又敲了敲门。
怎么办？？？
沈南山灵光一现，突然有了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