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智齿
01
那几个绿皮漆的垃圾桶还蹲坐在路灯的光圈里，52路末班公交车一瘸一拐路过的时候扬起了蒙蒙浮尘。
才下班的郭淼和浮尘一起，似乎定格成了一幅加了磨砂滤镜的灰白写真，不需要再打光。
闭眼他就能听到自己一如既往的心跳。
02
郭淼抬起食指刮了下鼻子，这个习惯原先是没有的，耸了耸挂着公文包的肩。
他又没赶上回家的末班车，不过也在预料之中，毕竟那个大腹便便的更年期上司，今天可是第一次把策划案拍在他脸上。
他用脚踢开了一颗人行道上的石子，石子滚进下水道，发出细碎撞击金属的声音，“叮～哒～叮咚～叮叮～”，这在空旷的夜里激得郭淼冷飕飕地颤了个抖。
7-11里应该还算暖和吧，郭淼边这么想着边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响起的时候，郭淼皱了皱眉头，平缓得被打了冷调的夜，听到这么甜腻的声音，是不舒服的。
哦，换人了吗，原先那个值夜班的阿姨呢？
不管了，郭淼想着。
他不饿，眯着眼照旧走到了速食区，还是拿了一罐挂着水珠的可乐和一份微波简餐，黄瓜和西红柿切得很漂亮的那种。
拿在手里捏了捏，也没纠结，因为这是他能在回那个冒着冷气儿的小出租屋之前在便利店多待会儿的借口。
……
03
“亲爱的同学，敬爱的老师，欢迎收听今天的校园之声”大榕树上那个大喇叭开始聒噪的时候，郭淼就知道到饭点了。
得赶紧跑呀，食堂二窗口的红烧肉去晚了可就没有了，唐晓要是一会儿发现没抢到，今天下午就别想好过。
郭淼苦笑完了，一头扎进那群赛跑着的大大咧咧肆意撒着荷尔蒙的抢饭大军。
"郭子，把肉给我，黄瓜归你咯！你看这黄瓜切的多漂亮~我打赌食堂大叔觉得切厚了可就亏了"边说边扒拉郭淼的红烧肉。
然后眼疾手快赶紧划分楚河汉界。
他无奈的憋笑
"再吃信不信我不要你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唐晓甩了他一个白眼。
"哦，你们班那个200斤的好像每天都这么说的~"
刚说完，一支油腻的筷子从他左眉掠过。郭淼自信的挑起刚受过威胁的眉毛。
“回去练练准头可好？”
唐晓气得发红的婴儿肥好像更漂亮了，郭淼想不出什么修饰，就觉得和红富士大苹果似的。恩，对，就是大苹果。
04
食堂落地窗泻下的光拂过唐晓脸颊的茸毛，抹出片光晕，晕了他的眼，晕了些脑子里鲜活的回忆。
叮咚！
微波炉的提示音拉回了愣着神的郭淼，跟着，他的心率增速了2秒。
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取出快餐，看了两眼码放整齐的黄瓜。
……
05
凌晨，郭淼还是起身点开了那部看了一半的《摩登时代》，卓别林的黑白默片背景音乐好像都差不多，不想关注内容的话，适合深夜一个人独享静默，却也欢脱，盯着那撇滑稽的小胡子发呆，发呆去想些一个人的夜里该想到的。
他想着在再没听过大喇叭的广播之后的好多年里他遇见了谁？
恩，是有那么几抹身影的印象，可她们笑起来都不像红富士，她们精致有规矩，她们客气又疏离。又想着，她会遇见谁？
然后他发现他长了颗智齿，准确来说是智齿正在和牙龈摩拳擦掌，很痛，可它就是在那，你无可奈何。
当然，让郭淼无可奈何的可能不只是他的智齿。
06
你吃过梨和苹果，才知道它们的甜不一样；
你嗅过玫瑰和月季，才知道它们各自挠人的香不一样；
你触过泛灰的岩石和松软的黑土，才知道它们回报你掌心的态度不一样。
▓▒ end ▒▓
等一一遇见她们的时候，郭淼最后才知道谁是那颗智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