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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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趴在一处矮墙的废墟下，他在这处角落已经趴了三天。这三天来，他连动都不太敢动，时不时从他面前路过的鬼子，让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南京陷落了，鬼子们正四处搜索着残余的国军。当然，你是不是当兵的，也由得鬼子们说了算。
大火在这破烂的南京城里，处处可见。不时传来的几声枪响，又预示着有人惨死在鬼子的枪口下。二狗知道，南京城已然成了人间炼狱，二狗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逃离这座破烂的城池。
二狗知道，在城西的围墙根下，有一条秘道。这还是他那死去的父亲告诉他的，且偷偷带他走过几回。但二狗离城西还有点远，这几天鬼子搜索的密度很高，二狗不敢乱动。
二狗有姓，姓李，全名唤作李二狗，但一般认识他的人，都二狗二狗地叫着，久而久之，再没人提起他的姓。
二狗一个月前入的城，平时靠做苦力为生，开始他还以为城里安全，没想到现在也落到这步田地。他当时入城也是迫不得已，只因他村里人都死去了，包括他的爹娘，和两位年幼的妹妹。鬼子屠村很是常见，二狗所在的村子被屠村前，他就经常听见有人说起过这样的事。想不到，他李二狗所在的村子那么快就成了别人口中将要讨论的对象。
二狗是事后第二天才发现自己村子被屠村。那是一个早上，去城里办事回来的他，进了村才见满地满地的尸体，二狗当时没有哭，他找来了把铲子，找了处稍凹下去的地方，挖了许久的土，然后把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拖进土坑里。
二狗没上过学，不会写字，把村里人都埋了后，他也学着立了块碑，碑是他翻了许久才找到的一块方形长石块。二狗就把石块插在大坟上，权当它就是墓碑了。
二狗躲的地方很好，几天来硬是没有让鬼子发现。这几天，二狗发现大群大群当兵的和平民老百姓，被鬼子用枪像赶牲口一样赶出了城。城外不远，是条大河，他们出去不久，二狗就能听见密集的枪声传来。
黑夜慢慢来临，二狗觉得越来越冷了。二狗知道不能等下去了，再这样躲在这里，饿不死也会给冷死。
午夜时分，二狗弓着腰，慢慢离开了他所在的藏身地，目标自是城西围墙下的秘道。
鬼子经过几天的烧杀抢掠，精力上自然有所松懈。
一路的提心吊胆，二狗总算摸到了秘道所在的附近，却只见那里已经被杂七杂八的破烂遮挡住了，也好在那些破烂，让秘道一直隐藏着。二狗找了处角落，蹲在那仔细观察着外面的篝火，火堆旁，霍然是两位正在闲聊着的鬼子。叽歪的鬼语，二狗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二狗不敢妄动，只好静静蹲在黑夜里，静待时机。只是他的心里，已经很是着急，如果天亮前，他还进不了那秘道的话，那他将永远留在这里。
二狗心急如焚，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从边上捡起根棍子，至于那根棍子能起到多少作用，他就不知道了。
两个黑影慢慢向鬼子摸了过去，然后几声枪响，二狗被枪声惊到，忙藏好身体。二狗望过去，发现是两位穿着破烂军装的人。
“他妈的，速度快点，鬼子很快就要来了。”一人骂骂咧咧冲另一人喊了一句。
二狗不作多想，马上冲了出去并叫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不是鬼子。”二狗知道时间紧迫，不敢多耽搁，扔掉手里的木棍就冲了出去。二狗知道他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冲出去表明身份才有活路。
“拿着！”一人扔了支枪给二狗。
“长官，我不会用！”
“不会也拿着。”
二狗没办法，拿着枪就扒拉起地上的垃圾，那两个人也过来帮忙，似乎他们也早已知晓这处秘道。
远处飘来许多火把，二狗子回头望了望，马上钻入秘道，跟上那两个人的脚步。
出了城墙，一人朝秘道扔了颗手雷后，然后马上回头逃之夭夭。
二狗一直跟着这两个人跑，因为他不知道他能去哪里。当天亮后，三人找了处密林，就钻了进去。
“他娘的，总算跑了出来。”话一说完，此人便坐到地上，“兄弟，叫什么名？我叫刘三，来自湖南。”
“李二狗，南京附近村子的。”二狗也坐到地上，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黄义，山东人。”另一人也开了口。
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只能依旧饿着。稍微休息了一下，三人继续往深山里钻。二狗一身的疲惫，好想把手里的长枪扔掉，却让刘三制止了。二狗没办法，只好拎着他自认为是烧火棍的长枪，继续追着他们跑。
“它叫汉阳造，有效射程一公里多点！”逃亡路上，黄义告诉了二狗一些步枪的常识，并教会他怎么换子弹、瞄准等基本操作。二狗自认为会开枪了，但黄义哪敢让他乱开枪。
……
“哟，二狗兄弟，你这办法着实不错！”黄义拎着几尾鱼，拿刀把鱼肉片了下来，然后三人开始狼吞虎咽。鱼是二狗抓的，二狗织了个笼子扔进河里，很快便抓到了鱼。三人也几天没吃东西了，自然不会放过刚抓上来的鱼。大白天的，几人也不敢生火，他们生怕鬼子看见火烟后追上来，所以只好吃鱼生。
饱腹后，二狗又依旧把笼子扔进水里，因为他们上路想带点干粮。夜晚时分，三人把抓上来的鱼，放火堆边上烤了起来……
南京城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几人也越来越沉默。因为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尸体，证明他们还在日占区。
“前面过不去了，那有岗楼。”昏暗的夜色里，隐藏着他们三个的身影，黄义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三人开始慢慢往后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不能再前进，这让二狗心里很是憋屈。
“我们去哪？”远离那处岗楼后，黄义问了一句。
“朝西走吧，北边鬼子太多了。”刘三说道。
“要不要给他们几枪再跑，狗娘养的，想是夜深了，他们也追不上，反正烂命一条。”
“怕不，兄弟？”刘三踢了脚二狗。
二狗回道：“俺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怕打不中。”
“打不中没事，吓吓他们也好，我们不好过，让他们今晚也睡不好觉。”黄义起身，检查了下手里的枪，“一人打一发就跑！别多开枪，岗楼上肯定架有机枪。”
几人商量了一下，又趁着夜色往岗楼那边摸了过去。
“你们枪响后，我再打那探照灯，先说好哈，我不一定打得中，你们开枪后马上回头就跑，谁倒霉吃着枪子，都别怨谁！”
岗楼有灯火，他们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影在岗楼上走来走去。三个人摸到岗楼二百米左右的位置，便再也不敢向前。
刘三枪口锁定岗楼那盏探照灯后，黄义与二狗的枪口也指向了岗楼上那走来走去的身影。
“好了没？”刘三小声问道。
“可以了，我数到三就开枪了。”黄义提醒道，“一，二，三……”
“砰砰……呯……”
几声枪响后，二狗觉着打中了那个人影，然后回头就亡命奔跑了起来。探照灯很快扫过刚才枪声响起的位置，无数的子弹，覆盖了刚才他们所待的那片土地。三人丢下嘈杂四起的岗楼，遁入茫茫夜色中。
半小时后，气喘吁吁的三人，就找了处地方停下休息。
“不知道死了没，没看清。”黄义缓过气后念叨了句。
“日他娘的，差点撂那了！”刘三骂了一句，他没打中那探照灯。
“好像死了，俺应该打中了。”二狗说完，摸了摸怀里的汉阳造。
“管他娘的，今晚岗楼那的鬼子，肯定睡不好了。”刘三阴恻恻笑道。
“要不要等会再回去干他一枪？”
“小兔崽子，不要命了！”黄义一巴掌盖在二狗的头上，让二狗不敢再说话。
“不能去了，鬼子精着呢！再回去肯定命就没了。”刘三解释了一句。
几人又继续往深山里钻，也不在乎蚊虫多。觉得躲得够稳当了，几人便在一处山洞里吃了些鱼干，然后便抱着枪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太阳东升，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黄义在山脚处发现了条小河，小河很小，在冬季里水浅得很。于是几个落泊的人，便就着冰冷的河水，搞了次个人卫生。照刘三的话说，再不洗洗人都要发霉了。但衣服可不敢洗，这荒山野岭的，随时都要跑路咧。
鱼干不多了，二狗找了处水深点的地方，垒起石墙拦了起来。
“希望多摸上来几条！”黄义眼巴巴盯着河水念道。
二狗依旧找了些东西，编了个笼子扔进水里。这也只能看天意了，鱼多鱼少在笼子下水后，便不再受二狗的控制。
好在，几人的运气不错，抓了不少鱼，虽然说鱼不大，好在量多。几人便把鱼清理干净带回洞里，洞里有火，就着火弄点烤鱼没什么问题。
吃饱喝足后，三人继续上路，走的都是些林间小道，怕走大路遇着鬼子。
“我还有22发子弹。”黄义蹲着数了数便说道，“你们也看看。”
“我数过了，剩17发。”刘三回道。
“我昨晚打了一发，枪里剩4发。”二狗揉了揉脑壳回道。
“给，匀你6发，把弹仓压满。”黄义递了把子弹给二狗。
二狗接过子弹，挑了发子弹便压进汉阳造的弹仓里，然后把剩余的子弹仔细收好，二狗已经能熟悉地更换子弹。
“出了这山，前头要小心点了，外边可不像这大山好藏身！”刘三说道。
这是去归化镇的大路，几人谨慎，不敢在路上走，而是走在离大路三十来米的田埂路上。这样避免了很多麻烦，谁知道大路上会碰见什么，毕竟这里离南京也不到五十里，还算是鬼子的天下。
闷头闷脑走了小半日，麻烦终于还是来了，路的那边，已经多了处岗楼，好在还是半完工状态，许多被抓来的村民正在那里干着活。
几人趴在处低洼地，不敢再向前。
“日他娘的，这帮狗娘养的，又坑我们百姓修楼了！”黄义低低骂了句。
“等吧，等天黑再找机会穿过去。”刘三仰着头，叨了根杂草嚼啊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狗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声枪响，正想站起来，却被人捂着嘴巴，又想挣扎，却看见的是刘三，“别出声！”刘三说完，便放开了二狗。
“畜生！”黄义紧紧握着拳头，眼睛瞪着岗楼那边。
原来是那边一修岗楼的村民，给鬼子开枪毙了。
“干嘛要杀人？”二狗小声问道。
“畜生杀人要什么理由？”黄义把二狗的头稍稍按低。
岗楼乱了一小会，又再次恢复平静。
“多少鬼子？”刘三问黄义。
“外面七个，上面两个，里面就不知道了。”黄义回道。
“要不？”刘三想了想便小声问二狗，“晚上弄他们？”
“俺不怕。”
“风险太大了，我们就三条枪，就算弄死这几个，我怕我们也跑不掉。”黄义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我并不是怕死。”黄义觉得他应该战死在南京城，可惜当时的他找不着方向，也没人告诉他要怎么做，稀里糊涂就让刘三拐出了南京城。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刘三又抓了根草梗放进嘴里。
“只能天黑摸上去，有什么办法好想。”黄义回话道。
天渐渐黑了下来，三人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来，便想通过岗楼就好。三人摸到岗楼附近，却听见岗楼传来女人凄惨的叫声。这下好了，三人再也不好意思装作听不见了，特别是黄义与刘三，他俩也还自觉是军人，有着军人的几分血性。
很简短的交流后，三人就着夜色慢慢摸向岗楼。可能日本人自觉这是后方，站岗的人很是懒散，黄义几人摸到岗楼下，也还没有人发现。
三人也发现了关在不远处的村民，但都未去理会，岗楼上还有不少日本人呢。女人凄惨声从岗楼内不时传出，伴随着鬼子的浪叫，让这夜色都染上了几分凄苦。
好在是半完工的岗楼，黄义背着枪咬着把刀很轻易便上了岗楼顶，过了一小会，黄义探头出来，然后刘三便与二狗爬了上去。
“他都睡着了，一身酒味！”黄义指了指脚下的尸体。
可能是南京陷落的原因，此地这又属于鬼子的后方，所以导致了鬼子大意，让黄义轻易就得了手。
岗楼上能轻易看清岗楼内部的情况，三人已经清楚里面有几个鬼子了。
“可惜了，那姑娘活不了了！”刘三低语一句，便举起枪瞄准下方的鬼子。
一阵乱枪后，五个鬼子都上了黄泉路，黄义找了件衣服，把那姑娘包裹住，便开始搜刮起战利品。
“想不到人这么少，可能有些人回了城里，不然我们不会这么轻易得手。”刘三说道，“手脚麻利点，这里不安全！二狗，去把那些村民放了。”
二狗收了包合适的子弹，翻了点吃的，便出了岗楼。
很快，村民作鸟兽散，夜色里自有他们的去处，至于他们的命运如何，三人也不想多管。
“给，手雷，拿几颗。”黄义塞了几颗手雷给二狗，并简单教了下他怎么使用。
几人走后不久，熊熊大火把那岗楼吞噬了，这是刘三的杰作，虽然他知道这没有什么用，过上一段时间，这里的岗楼还会建起，但临走前带不走那么多弹药，只好放上一把火。
摸着黑，三人跑出去十来里，才敢停下来。简单吃了点东西，几人又迈着酸痛的腿，往更远处走了出去。
二狗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村里，许多村民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二狗心里暖融融的……
……
“好像是冲我们来的！”黄义一脸严肃地盯着侧后方不远，那有十来个慢慢靠近的鬼子。
“干他们？”二狗腆着脸问道。
“干干干，就知道干！弄死了几个鬼子，你就飘了？”一个巴掌呼在二狗的头上，刘三恶狠狠小声警告着二狗。
“那岗楼没修好呢！不然昨晚上见阎王的就是咱几个了！”黄义细声细语解释了下昨晚上的好事。
“躲好，别紧张！”刘三扯住二狗，让他安静点。
三人躲的地方是条小水沟，水沟无水，让几人庆幸不已。
半小时后，三人从水沟出来，折返向南，不再敢向西，那十来个鬼子正往那边去呢！
三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两回袭击岗楼，已让日方军方高度重视，派出的并不止一队搜索队。
三人在天黑时，来到了处林子里，几人似乎有点迷路了，白天一直都是靠着太阳指引方向，夜晚时却不敢乱走了。路上不时的躲躲藏藏，让三人疲惫不堪，二狗跑得脸都黑了。
“林子不安全，但将就吧！”刘三念道，“鬼子真多，今天差点就交待了。”
“这帮狗日的，不知道发什么疯！”黄义低语道。
二狗却不说话，拿起干粮，坐在块石头上慢慢啃了起来。
“也许是冲我们来了，谁叫我们闹的动静有点大！”刘三忧心忡忡地说。
“不至于吧，才死了几个鬼子。”黄义不以为然地说。
“几个？这是他们的后方，我们就是他们汤盘里的老鼠屎，你说他们恶心不恶心？”刘三说着说着，便也笑了起来。
“还是二狗枪法准，那五个鬼子有三个是他撂倒的，个个打的是脑壳，厉害。”黄义表扬了句二狗。
“在我们连，肯定拿他当宝贝，可惜了，跟着我俩瞎跑！”刘三叹息了句，便不再说话。
天将亮未亮，二狗又给人捂着嘴弄醒了，“嘘，鬼子！”
二狗伏在地上，瞧向远处，光线不好，却知道是一伙慢慢接近的人，二狗忙抱起枪等待……
“跑不了了，不干掉他们！”刘三吐掉嘴里的草梗，便要黄义带二狗往后撤远点架枪，他却说他这位置好，说要在这里放几枪再撤。让他们后撤，也能保证刘三自己后撤时的安全。
黄义扯起二狗就走。
当刘三开枪的时候，二狗也半眯着眼扣起了扳机。二狗只瞄胸，这次却不打头，因为光线实在是不好。二狗天生像是位狙击手，每扣一次扳机，那伙摸进林子的人，就会倒下一个。
刘三摸了回来，说他顶前面没什么用。二狗眼角余光看了眼刘三，便问：“吃枪子了？”
“妈的，咬了口胳膊，不过不碍事，要是腿就麻烦了！”刘三冲二狗竖了竖拇指，便撕下块衣襟，咬牙切齿替自己包扎了起来。
“没事吧？”黄义蹲下翻了翻刘三的伤口，“对穿了，两个小口，算你运气好！”说完便要帮刘三扎紧伤口。
“你帮二狗看着点，来我这添什么乱！”刘三埋怨道。
“鬼子落不了好，不敢抬头。”黄义仍坚持帮刘三包扎好伤口，才拿起枪瞄准远方，一声枪响，黄义把枪放下，说道，“我在浪费子弹，打不着。”
“二狗，打露头的！”刘三来到二狗边上说，“爆几个头，让他们缩回去，不然我们就要交待在这林子里了。”刘三知道，他们要撤了，但撤退前，得先把鬼子吓住，不然会像疯狗一样咬在屁股后面。
此时光线也变好了点，于是二狗专盯人头，只要有头露出来，就是一声枪响，然后对面就会烂上一颗头颅。
“唉呀，我的小祖宗，你悠着点，脑壳藏好点，别给人爆了！”刘三提醒二狗注意自己的脑壳，“别总把头露在同一个地方，小心真爆了头，我还指望你带我出去呢！”
二狗听明白了，也不敢在同一处放冷枪，而是开一枪就换了处地方。好在三人的地势稍高，二狗枪法又太准，对面的鬼子不敢乱动。
二狗又放了三枪爆了对面两颗头颅后，几人悄悄掉头便溜，狂奔出十来里后，天色已大亮。刘三脸色苍白，但枪依然稳稳拿着。
“休息几分钟，跑不动了！”黄义气喘吁吁说了句，便扶着刘三坐下，其实他是担心刘三。
“子弹不多了，省着点。”刘三数了数子弹，便把些子弹匀给了二狗，说，“我左手不得劲，打不准，拿去，瞄准点再开枪！”
二狗接过子弹后，几人便又匆匆开始逃亡。
“往山里去，再这样被撵着跑，先累死了！“刘三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山说道。
只是情况似乎不好，刚跑到山脚下不远，前头迎来了一群鬼子，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要上山，非得干掉他们，不然后面那伙鬼子咬上来，我们就都得交待在这里。”刘三脸更白了，一时间竟没好办法，因为枪声已响起。
二狗依旧一枪一个，打得对面一时抬不起头来，这也有个坏处，他们也上不了山。
“那边崖壁，看见没，那些藤蔓。”刘三指了指不远处的藤蔓，“黄老哥，带二狗从那上山，我掩护你们，只要我里枪声还能响起，鬼子一时半会肯定不敢冲过来。”
黄义定定看了眼刘三，问道：“要给家人带什么口信不？”
“屁的家人，早死光了。”刘三踢了脚二狗道，“想办法再爆个头，然后从那边上山。”刘三希望黄义和二狗能逃出去，时间很紧了，他怕后面的鬼子追上来。
二狗紧紧盯着那边，寻找着能一枪爆头的机会，看了半天，却没有机会开出一枪。
“随便开一枪，吓吓他们，快撤，来不及了。”刘三话音刚落，就是一声枪响，原来是二狗打了人家的膝盖骨，鬼哭狼嚎声从对面鬼子那边传了过来。
黄义拉起二狗便跑，跑向那些崖壁上垂下来的藤蔓……
刘三按了按伤口，似乎更有力道了，那黝黑的面孔，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刘三点了点子弹，发现还有20发，手榴三颗。这些都是那岗楼翻出来的，多余的交给了黄义。
刘三把自己藏得更好了，只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出去开上一枪，他坚持多坚持一秒，那二狗他们俩便多了几分活下去的机会。
半山腰上的二狗，回头张望了一眼，他心里很难受，虽然说刘三他才认识没几天，但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快爬，不要命了？”侧方藤蔓上的黄义，催促着二狗，让他抓紧时间攀爬。
没有时间浪费，也没有时间去悲伤，战争远比想象的要残酷。
并没有鬼子发现刘三的阵地上少了两个人，刘三掩饰得很好，他总是换着地方时不时来上一枪。可惜的是，刘三屁股后面来了人，这就让他太被动了。刘三的大腿又中了一枪，他没机会，也不再去想止血的事，他只想把那些人再拖久一点点，让黄义带二狗跑远一点点！
黄义与二狗爬上了悬崖，站在了山上。黄义与二狗最后望了眼刘三所在的方向，便毅然转头跑了出去。
不久后，爆炸声远远传来，俩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谁也不说话，继续快速朝前奔跑起来。山上很冷，黄义带着二狗钻了一天的山，这里俩人也都不熟，只好一直闷头朝前走。
七天后，俩人再次下了山，衣衫褴褛的俩人，已然瘦了一大圈，山里能吃的东西太少了，也不敢开枪，所以俩人便瘦得有点惨不忍睹。
俩人又走了小半天，才在一处浅滩上发现了些能吃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这次都是生吃，俩人实在是太饿了。
“别动，蚂蝗！”黄义拿起破鞋，''啪啪''几声，盖在二狗的后背上，然后几条吸饱血的蚂蝗，便被他拍到了地上。
俩人就这样互相帮忙，都从对方身上拍下了不少的蚂蝗。
“日他娘的，难怪觉得虚，原来都他娘的让你们吸的。”黄义恨恨地拿着块尖石，死命凿着地上的蚂蝗，“二狗，来，尿一泡，有仇报仇！”
“黄哥，俺尿不出！”二狗不好意思了，他刚刚才尿过了，所以一时半会也没辙，“我刚刚尿过了。”
“没用的家伙，浪费！”黄义解下裤带，对着地上那堆蚂蝗，便尿了上去。
山里潮湿，山蚂蝗发得多，俩人又没跑山的经验，所以让山蚂蝗弄得狼狈不堪。
俩人还不放心，于是都脱光，细细互相检查了一番，才算完事。
“嘿嘿，二狗，你这身骨，卖不了狗肉钱。”黄义敲了敲二狗的胸口笑着打趣道。
二狗给冻得不行，忙把衣服穿上。
……
终于走出了大山的范围，俩人有点死里逃生的感觉。
“黄哥，那群畜生不会追上来吧？”
“乌鸦嘴，快走，天又要黑了，往前看看有地方过夜不，他娘的，山上差点没喂了蚊子，没一晚睡得好。”
二狗不再作声，默默跟着黄义朝前走去。
傍晚时分，隐隐约约一处小村出现在俩人的视线里。
二狗开心不已，便要冲出去，却让黄义一把扯住，于是，小村外多了两个鬼鬼祟祟摸的身影，他们慢慢摸向了小村。
进了小村，俩人才发现是座没人的村子。也是，这个年月，鬼子控制区内能有几个村子有人烟的。
“那帮天杀的，可把老百姓都害惨了。”黄义发现了一座还算能遮风的房子，便准备进去过夜。他才进屋，就看见了满地的狼藉，黄义知道这里的人逃得匆忙，但不知道逃出去了几个。黄义发现了不少地方的泥土，都变成了暗褐色，便抠了点闻了闻，闻出的自然是股血腥味，黄义猜测这村上的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黄义带着二狗，往村西摸了过去，果然，在村西边的一处烂泥塘里，发现了挤挤挨挨的尸体，看衣着打扮，自是此村村民。
“回去吧，我们睡觉！”黄义揉了揉二狗那乱糟糟的头发，调头就走。
黄义弄了点一踩就响的零碎，扔在屋子周围，便抱着枪和衣而卧，二狗自然有样学样。
天光蒙蒙亮，俩人再次上路，黄义很是谨慎，专挑人迹罕至的小道走，但意外还是很快找了上来！
俩人发现了对面的鬼子，对面的鬼子也发现了他们俩。于是一场追逐战，悄然发生。
二狗已经干掉了六个鬼子，但尾随而来的鬼子愈来愈多。
“别瞄了，往山上，往山上跑，得甩掉他们。”黄义踹了一脚二狗，便弓着腰往丛林里钻了进去。
“子弹，给，我打不准。”黄义边跑边掏出把子弹，塞给边上正跑着的二狗。
后面响起了狗吠声，黄义一听见狗叫声，脸变得更黑了。鬼子带来的军犬，会让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俩人闷着头往山上走，也不再理会后面传来的动静。一个多小时后，黄义绝望了，他与二狗站在处悬崖边上，望着下面翻腾不止的河水，便只好自叹倒霉。
“没路了！”黄义笑了笑，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说，“对不起了，老哥我路不熟，看来今天得交待在这里了。”
“俺宰了那么多小鬼子，够本了。”二狗说完，便蹲在块大石后面。
“等下先给那条死狗一枪，吵死了。”黄义蹲在石块后，指了指狗叫的方向，“能多宰一个算一个，反正这几天我们也赚大了。”
“呯……”，一声响后，鬼子那边安静了下来，只因二狗又弄了个人头。二狗本想宰了那条狗，可惜一直只闻见狗的叫声，见不着狗的身影，只好退而求其次，爆了颗敢露头的脑壳。“可惜了，没见着狗。”
黄义也放了一枪，但依旧什么都没打中，黄义笑着说，“都是头，不用强求。”
密密麻麻的黄色军装，满满填满了前面的树林，二狗连续放了几枪空枪后，便缩回了石头后面，石头碎屑乱飞，“打不中，鬼子躲得太好了。”
黄义想了想，说：“我开枪逗一下他们，你看着点，看能不能找机会干掉一个两个。”
黄义爬到石块的另一边，猛然站起，朝树林里放了一枪，他也不去看子弹飘到哪去了，枪响后马上蹲了下来。
“呯……”二狗抓着难得的机会，又干掉了一个鬼子。
黄义用这方法开了三枪，肩膀处多了个弹坑，鲜血怎么止也止不住。“等会我快没气了，记得把我踹进下面的江里，我可不想留在这里遭罪。”
二狗摸了摸少了半边的耳朵，然后望着满手的鲜血说，“俺知道了。”
二狗还想还击，几颗“滋滋”冒着青烟的手雷已经落进脚下不远的草丛里，忙把枪朝江里一扔，抱起半死不活的黄义，往悬崖外纵身跃了出去……
很快，一双棕色的长皮靴，立足于大石后。他望了望悬崖下奔腾不已的江水，想了想，便取下帽子，朝下面的江水深深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