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丢失在尘埃里的青春快乐（二）

暑假开学的时候，她十三岁。去学校的那一天早上，她闷头吃饭。“小丫，今天开始到就是一名初中生了，在学校里一定要管好自己，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的要求是：你能顺利考上高中。”爸爸跟她说，她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姐姐读高二，和她一个学校。妈妈把她和姐姐把送到学校门口。姐姐搂着她的肩头，“有什么不会的，在学校可以问老师，在家可以问我。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过来喊姐，姐帮你揍他们。”她胆怯地望了望从各个方向涌入学校的人流，用力点点头，并没有去看姐姐。对面一个弯了腰的老人拉着一个瘦小女孩的手，也往学校走，她的眼里闪出晶莹的泪，用手捂住脸，她突然感觉那就是曾经的她和姥姥。姐低头一看，惊讶道：“小丫，你咋哭了呢？”她快速地擦掉眼泪，伸手一指：“你看那，多像我姥姥啊。”妈给她擦眼泪：“傻丫头，那不是你姥姥。”

“你姐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妈妈打了一下她的头，她轻轻摸了摸，抬头瞅了妈妈一眼，小声说：“能不能轻点啊，大姑？我疼？”姐姐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喊妈，喊什么大姑？”她又腼腆地笑了笑：“我忘了。”

“是妈吗？哼！小时候我怎么没有妈？怎么没有爸？”姐姐小时候暴打她的情景总是在脑海里重复碾过。小时候在大姑家，屋子里有好多姐姐的照片，姐姐的图画书和玩具。而她，像一个怯生生的小偷，偷偷溜进姐姐的房间，拿她的图画书看那里面的小人儿，不知不觉姐姐放学回来，劈头盖脸打了她一顿，还把她关在了门外，而且常常是这样。姐姐不喜欢她这个“舅舅”的女儿整天赖在自己的家里，动东动西的，碍眼。她不敢哭，姥姥回来她才抽抽嗒嗒地跟姥姥哭着说想要图画书，要玩具，姥姥把妈妈和姐姐一人打了两下：“叫你们一个个地都欺负俺小丫！大丫，过来，把你的图画书跟玩具拿来，俺小丫也要看，也要玩。”妈妈还帮腔：“不给她看，她能看什么！看把她姐的屋子给弄得这样乱？打你不屈。”没有谁会在意她来或者走，她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来去都不留下一点痕迹。

她哭着找姥姥，可是姥姥干活去了，要挣钱啊。每次妈妈上班，姥姥跟人去隔壁的厂子里干活，都把她锁在家里，妈妈（那时叫大姑）还总叮嘱她：“小丫，看好门哦！”小小的她在家里，东摸摸西看看，不敢出门，不敢碰姐姐的东西。她不哭，知道哭也没有用，除了姥姥没有人会哄她，改变她的处境。

可这会儿，她抬头看了看妈，妈也朝她看了一眼，微笑着：“是啊，你姐说得对，不光要告诉姐姐，还要告诉妈妈，咱不揍死他才怪呢！”她看到妈妈眼里闪现的一丝温柔，高大而有力的妈妈绝对是一个女汉子，她不由地吐了吐舌头。

今天的妈妈的确也很高兴，脸上露出久已没有的笑容，替她背着书包，好像是因为爸爸开始关心她的缘故吗？她说不清，她也不想去理得太清楚，因为她觉得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如果当初他们生下她而又不要她，还不如把她送得远远的，不要让她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爸妈，有这样一个家。不论过得怎么样，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找回来。

姥姥说：“不要怪你爸妈，虽然是我带着你，可都是你爸妈养活你。吃的、穿的，学费啥的，不都是你爸妈给钱吗？指我，一个农村的老太太，拿什么养活你？当初，你妈就舍不得把你给人，才让我带着你。不要记恨，这样你才能活得开心。”

她理解，但就是压抑，就是不开心，感觉心里空空的，装满了伤心和悲哀，几乎没有快乐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