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我也曾是超生游击队

那年的我也曾是超生游击队

早餐做的是面条，当我将面条下好正准备起锅时，听到门口有顾客喊购物，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宗旨，不得不丢下快起锅的面条，去招呼清早第一个上门的上帝。

等我忙完顾客要的货物，再去将锅里的面条捞起来，此刻面汤和面条已结成一体，成了一碗面糊。

对于早餐挺挑剔的家里男人来说，少不得又要被他说道一顿了，对此我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等他忙完他手中的活儿，端起这碗面糊，开始吃起来，破天荒没有唠叨埋怨。这让我很不习惯，忍不住问“味道如何？”

“看相不咋的，味道还不错。你的厨艺已经大有长进了。再说今天也是事出有因，难道还有比二十年前那碗面更糟糕的吗！”他难得的好脾气。

听他这么一说，我开心笑了，确实再没有比二十年前那碗面更像糍粑面糊的呢。

我的思绪也飞向那个时候。那是一个初冬的早晨，起床后，家里男人照例将货物摆放在门口台阶上，我则挺着七个多月的身孕开始做早餐。

这时，住在家对面的邻居来喊我家男人去帮他看看，他家中的抽水泵不抽水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那时我们刚做生意不久，和附近邻居关系不错，男人是个热心肠，人家一喊他立马就去了。等他帮邻居弄好抽水泵回来，面条早熟透了。我正准备起锅装盘，他却摇摇头说“你先别盛面条了，赶紧去地下室躲躲。”

我心里一惊，问他是不是计划生育办的人来了。他点点头“刚刚在邻居家弄水泵，计划生育办的人正朝这儿来了，他要我快点回来，可能是来我们家。”

这位邻居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刚进计生办上班不久，他大概知道计生办今天有行动。

说起来我家就是超生游击队。我家大儿子才一岁多，肚子里的二胎火急火燎地来了。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怀了二胎，大儿子还在哺乳期，计生划来催了几次要去上节育环，我总是因为琐事忙而没有去。终于有一天带着七个月大的儿子去计生办检查，准备上一个节育环。

那个做B超检查的女工作人员让我躺在B超机前检查了一会，严肃地对我说“你已经怀孕五十多天了，流产是不可能了，而引产胎儿又太小，现在不能引产，要等胎儿长大一点，再去医院引产。”

听说引产，我吓了一跳，平时我最怕痛了，连在屁股上扎针都会吓出一身冷汗。我对她保证说“你看，我儿子才几个月，我肯定不会要二胎，过一阵就去医院引产。”这位好心的工作人员信以为真地相信了我。

回家后，我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家男人，他不置可否。当时的家庭条件也确实不适宜要二胎，孩子生下来只能自己带，大儿子才几个月，再添一个，无论是钱方面，还是精力方面都无能为力，如何养得起。

公婆更是不吱声。家中虽说公婆都健在，也才六十多岁，可是这样的公婆也仅仅是名义上的公婆，不仅不能帮忙带孩子，一年还要我们这个本就贫困的小家补贴金钱给他们治病。

公公有支气管哮喘，一到下半年就要进医院住院治疗，他们没有经济来源，只能让刚成家的我们和大哥家平摊这些治疗费用。而我们哪来的钱呢，应付自己的日子都捉襟见肘，只能借利息钱给他们支付医疗费。

倒是我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甚是喜欢，支持我们生下来。母亲一口承诺七个多月的大儿子断奶后给她带回家帮忙照顾，并劝我丈夫说“孩子寻父母容易，父母想要寻小孩就难了。”

而我们身边也有几个例子，当初年轻时怀了二胎宝宝都流掉了，后来想要孩子却怎么也怀不上了。

怀了二胎，奶水明显不足，而且这时的奶水对儿子来说也没什么营养，于是果断断了奶，母亲将大儿子带回娘家照顾，我安心在店里养胎。

尽管我穿着宽大的衣服遮掩，但计生办还是很清楚我们是准备生下来了。

听了丈夫的话，我赶忙朝地下室奔去。只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一楼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不下七八个人。当时我们租住别人的房子，货物不多，外间房放货，里间房是卧室。这些人肯定都在卧室里坐着。

我呆在地下室胆战心惊，地下室有一个门，门外是河。此时河里水有几米深，我是无法从地下室脱身的。我又害怕他们几个人一齐下来将我捉上去强行引产。

我屏住呼吸细听，时而听到楼上脚尖有节奏点击地板的声音，时而有走动的脚步声，大概是几个人坐在那儿闲聊，只听得有谈话声。我盼望着有一个邻居下来给我通个风，报个信，上面到底什么情况。可是连我家男人都不下来吱一声，好像忘了我还在地下室藏着呢。

我又饿又怕，等了不知多久，上面好像没有一点儿声音了，我实在按耐不住，悄悄地挪动脚步，朝一楼走上来。阳台上早上煮在锅里的面条成了一锅粥，我探头朝房间一望，眼神刚好碰上坐在房间里翘着二郎腿的陌生人，不用猜也明白，这人是计生办的。

他朝我看了眼，放下二郎腿站起来，有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我就知道你藏在下面。走，跟我们去医院引产。”

我惊魂未定一看，外间房里还有两个人，而我家男人居然不在房里。我急中生智捂住肚子皱着眉头道“我肚子好痛。”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这时从外面又进来几个计生办的，这几个人我认识，其中有一个是早上喊老公看水泵的邻居，还有一个是老公老家的，老公站在外面和他们说话。大概是想让他们都到外面去，可是这人太狡猾了，居然不发生一点儿声音，让我自投罗网。

听说我肚子痛，他们也没强制拉我跟他们去。对面邻居正和那个年纪稍大的人，可能是计生办的主仼说“主任，要不先撤了，过两天要他们去医院。”

老公老家那个人也点头附和。

计生主任却摇摇头“先搬些东西做抵压，她什么时候引产了什么时候送东西来。”

那个老乡和邻居本想再说什么，终究没再开口。我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台陪嫁的王牌彩电，被搬走了，还有几台稍值钱点的燃气灶都被他们搬走了，并下了通牒，三天后去计生办引产。

看他们走了，我松了口气。这时我母亲听说了情况也来了我家。邻居们也都围了拢来，都说我随机应变能力强，他们也不是真要我去引产，估计是要罚款，先躲过一关再说。

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还有蛮紧，不过人发动了是不准强制拉去引产的。

老公也将那两碗面条重新加热，变成了两碗糍粑面。我早饿了，狼吞虎咽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三天后，我家还没足月的小儿子在有经验的接生婆手中接生，安全出生了，早产的他生下来像一只小猫般瘦小。现如今成长了一个帅小伙。

那年的我也曾是超生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