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神作《卧虎藏龙》：19年后，我才真正看懂了玉娇龙
随遇而安，品人世百味。
执笔从容，叹心中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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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笙笙不兮
图片来源：电影《卧虎藏龙》
大家好，我是笙笙不兮。
最近，因为新片《双子杀手》上映，对导演李安的质疑之声层出不穷。
我看了60帧的版本，已经被超高清的打斗视效震撼到不停“WOW”，所以尽管剧本欠佳，但仍给出了4颗星。
毕竟在我心中，李安早已封神。
回来后，为了弥补对于电影剧本的意难平，我连刷两遍《卧虎藏龙》，于是不出意外，再次醉倒在李安镜头下的水墨山影，诗意江湖。
《卧虎藏龙》上映19年了。
第一次看时，我还是个小屁孩，走马观花一般，只记住了章子怡的美。
如今再看，感慨万千。
金庸先生早就说过：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原来，无论时代如何变化，你我皆处江湖之中。
原来，你我都曾是玉娇龙。
01
玉娇龙&李慕白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李安素来擅拍潜藏在人心里的欲望。
无论以家庭关系为主导的《父亲三部曲》，还是探讨同性爱情里程碑式的《断背山》，都为欲望赋予一股绵柔之力，躲不开绕不过。
在《卧虎藏龙》，这欲望就是玉娇龙。
影片中，玉娇龙与李慕白第一次交手，李慕白眼中有惊艳，却不满她擅偷青冥剑，直言“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这句话还有上半句：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完整句子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意思是说：
执持盈满（贪得无厌），不如适可而止；
显露锋芒，锐势难以保持长久。
这句话用来形容初闯江湖的玉娇龙，再合适不过。
她天资聪颖，是个练武奇才，却因为从小养成的娇嗔性子，使得她不懂得收敛锋芒，无论招式还是做人，都大开大合，爆发力十足，也因此难掩漏洞。
玉娇龙没有实力吗？
当然不是。
青冥剑在手，她可以以一敌十，打得一众江湖英豪鼻青脸肿，与俞秀莲比武也一时难分伯仲。
然而，她的实力还不足以让她驾驭这把剑。
你不配用这把剑。
这句话，李慕白和俞秀莲都对玉娇龙说过，可是她嗤之以鼻，一味娇纵任性。
韩国有部电影叫《无影剑》，其中有一句台词：
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的。
不满20岁的玉娇龙，显然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她太过锋芒毕露，以为拥有便是占有，凡事不经三思，不留退路，更不曾考虑过自己“配不配”。
所以，即便玉娇龙可以为剑舍命，纵身跳入千丈瀑布，最终，她还是失去了这把剑。
不过话说回来，这份年少的狂妄与执着，又有谁没体会过呢?
三四岁时，你得了一朵小红花，迫不及待想要向所有人炫耀：看，我有一朵小红花！
上了小学，你考试拿了人生中第一个”双百“，开心得好几天都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中学时，你在学校艺术节晚会大放异彩，以为这就是你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三天两头拿出来显摆；
到了大学，你的论文被教授当众表扬，便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这个领域的行家里手……
直到你进入社会，进入这个现代版的江湖，你才发现，原来过往引以为傲的荣耀那么幼稚，越早亮出底牌，越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平日里藏而不露，关键时刻扭转乾坤，才是高人所为。
象牙塔不会教你如何识别尔虞我诈，人心诡谲。
那些做人的大道理，没有实践，永远是空谈。
在江湖中闯荡几年，再回头看《卧虎藏龙》中李慕白的那句“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方能领悟其深意。
02
玉娇龙&俞秀莲
向往本身自带滤镜
陈奕迅在《红玫瑰》里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无论人或事，只要得不到，就会神秘，就会好奇，在不断的想象与憧憬中，将其化作一缕皎洁的白月光。
玉娇龙与俞秀莲，便是如此。
贝勒府上初见俞秀莲，玉娇龙满眼仰慕，直言见到了“书里的人。
她在深闺长大，对江湖有着无尽的憧憬，侠义小说里的江湖儿女，快马扬鞭，自在逍遥，满足了她对自由的所有想象。
对此，俞秀莲不过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着她行走江湖的日常：
洗不上澡，虱子跳蚤咬得睡不着觉，书里，也写这个？
而听闻玉娇龙即将婚配，即便看出她有所不愿，俞秀莲依然发自内心地恭喜：
嫁人是大事，女人一辈子，总是要嫁人的。
她与李慕白半生倾心，却碍于礼教，不敢越雷池。
江湖里半生飘摇，作为女人，她也期盼有朝一日，可以与心爱之人有一个安稳的家。
相比俞秀莲的恪守，年纪轻轻的玉娇龙活得更加肆意飞扬。
她偷青冥剑，公然逃婚，女扮男装只身闯江湖，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与傲然——
那些败在她剑下的各路侠士，被她蔑然当作扬名立万路上的垫脚石。
可是江湖，哪有想象得那么容易？
话本子里没写的艰难与辛酸，不切身尝过，不知其苦。
玉娇龙出身名门，吃穿用度都极其考究，想学人家仗剑天涯，第一关便是接受风餐露宿的考验。
路边摊的茶杯太脏，茶水也不好喝。
去小酒馆点菜，不用看菜单，美酒佳肴张口即来：
花雕蒸鳜鱼，干炸头号里脊，溜丸子，丸子小一点，芡粉少一点，再来一个翅子白菜汤，二两玫瑰露，温过。
小二为难，这得去大馆子买来才能上菜，玉娇龙不以为意地打发道：那就快去啊。
玉娇龙坐在桌前，身姿笔挺，气质卓群，即便没有那青冥剑，也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她身法不错，却不懂规矩，与人比试毫不留情，得罪了江湖各路侠士，委屈得跑去找她的余姐姐哭诉，却等来对方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
一切都比想象中糟得多。
她更加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多年恩师下迷魂药，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
意外吗？
其实早有端倪。
很久以前，碧眼狐狸就曾对她说：
这就是江湖。恩恩怨怨，你死我活。很吓人，也很刺激，是吧？
江湖险恶，做师父的早就提醒过了，是她自己太天真，自以为是地把江湖想象成一片自由的乐土。
这才是俞秀莲不忍告诉她的江湖真相。
腥风血雨，拼的是刀剑入肉的决绝狠辣，那些广为流传的风云人物，哪个不是从刀山火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缄口不提罢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俞秀莲本可痛快杀掉玉娇龙，却终究还是收回剑，一字一句对她说：
答应我，不论你对此生的决定为何，一定要真诚地对待自己。
爱人已逝，江湖已远，寂灭之中，俞秀莲这句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句话，是她穷极一生无法做到的遗憾，是李慕白“得道”路上一方虚无的巨石，却是玉娇龙从来如此，并且日后很有可能继续做到的那个样子。
俞秀莲到了最后一刻，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这句话送予他人，将遗憾独自咽下。
贝勒府中，她曾感慨：
我虽然没有出身于你这样的官宦人家，可是一个女人一生该服从的道德和礼教，并不少于你们。
因这礼教，她与李慕白相爱半生不敢携手，困在江湖给她的虚名里，凡事都要权衡利弊，自我欲望被强行压制。
也许玉娇龙到此时才明白，人在江湖，越负盛名，越身不由己。
世界本就如此，不存在轻而易举的光芒与荣耀。
那片向往的天地，总是要远观才显得格外美丽。
当你靠近才会发现，荣耀与苦难相辅相成，走向灯塔的那条路，脚下布满危险的陷阱与深渊。
03
玉娇龙&罗小虎
见过天地，才能看见自己
罗小虎是玉娇龙生命中的意外，是她春情的萌动。
但土匪头子罗小虎，绝非她良人。
两人因打斗结缘，感情最初就是激烈的，几次肌肤之亲，也充满狂野的力道。
换句话说，他们之间缺少柔情，更多是荷尔蒙的冲动。
她更像是在经历，而非陷入一场爱情。
情爱的滋味，她尝过了，却又似乎不过如此，心里空缺的那个位置，依旧没有被填满。
当玉娇龙遇见李慕白，同样激烈打斗，对方却处处彰显出尊长的实力与气度。
她牟足了劲，却败在他儒雅从容的单手招式之下。
原来，传说中的大侠，果真武艺卓群，气度不凡。
几次交手，这位脾气倔强的大小姐，在丰神俊秀的李慕白面前，从不服气，逐渐变得顺从。
他负手而立，眉目淡然，沉默时眼底带有淡淡的忧郁，如一幅氤氲的水墨画。
这样的男子，才是她渴望与之比肩的对象。
她看出李慕白对自己存有的那丝复杂之情，所以在中迷香时，才会目光迷离地问出那句：
你要剑，还是要我？
当万事落幕，武当山下一夜缠绵，是她对罗小虎最后的弥补。
许多人讨论，玉娇龙最后为什么跳崖。
我却被她跳崖前留下的话感动。
彼时的玉娇龙，眼中再无娇嗔。
那是真正的平静无澜，是大彻大悟，了无牵挂之人才能拥有的清明。
她站在崖边，看着罗小虎，轻轻开口：
许个愿吧。
那个心诚则灵的传说，她一直把它记在心里。
如果实现愿望必须有人牺牲，她愿做那个殉道者。
曾几何时，她还是一个因为无人可以追随，而感到惶恐的小女孩。
师徒夜谈时，她无助地望着碧眼狐狸：
你给了我一个江湖的梦，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可以击败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看不到天地的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又能跟随谁？
如今，她已见过天下最杰出的男女，江湖里单枪匹马一番闯荡，放纵过，失去过，倔强过，也悔恨过。
江湖，并非如想象中那般逍遥。
她去到了天地的边，在那里看清自己的心。
阅尽千帆，只为寻找天地间的自由，却发现活着本身就是不自由。
可玉娇龙是谁？
骄傲叛逆的贵府千金，我行我素，从不低头。
所以她宁可不活，也不妥协。
人活一世，难免受欲望所制，唯有张开双手，放下所有，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这份连李慕白都没能领悟的“得道”，玉娇龙年纪轻轻，却误打误撞，悟出了生命的真谛。
她本是欲望的化身，当欲望褪尽，那崖边的纵身一跃，代表她从江湖里退出，也是她真正的涅槃。
04
你我都是玉娇龙
某种意义上，玉娇龙不代表真实的人物，更像是一个符号。
她无疑是美的。
竹林打斗那场戏，李安将玉娇龙的美360度无死角放大，多少人被章子怡那个万绿丛中的眼波一刹惊艳，从此化作一缕心头的白月光。
她那么骄傲，心比天高，目中无人。
佛堂打斗，李慕白执意收她为徒，玉娇龙满脸不服气地质问：
谁知道你是不是徒有虚名？
对此，李慕白的回答是：
李慕白就是虚名，宗派是虚名，剑法也是虚名，这把青冥剑还是虚名。一切都是人心的作用。
他们两人，一个初出茅庐，渴望扬名天下，一个半生浮沉，早已看透名利，其间高下，几番言谈便可分辨。
可为什么，世人皆爱玉娇龙？
因为她眼底有光，那光芒象征欲望之火，却又毫无杂质，带着不曾被世事污浊过的澄澈。
那光芒如此熟悉，每一个年轻，或曾经年轻的人，都能理解其中炙热。
她一生极其闪耀，几乎汇集了我们关于青春与梦想的全部寄托，飞扬恣肆，了无遗憾。
可以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某种玉娇龙的缩影。
身在江湖，所有人都或在渴望，或在探索，或在经历，或在领悟，哪怕当下身不由己，依旧听得见远方的呼唤。
我相信，当我们踏遍山川湖海，见过天地浩渺，众生百态，也终将像玉娇龙一样，看见自己的心。
在彻悟之前，只管勇敢地去经历，去探索，去闯荡。
像俞秀莲对玉娇龙的叮嘱那样，不管此生的决定为何，一定要真正地对待自己。
仅此一生数十载，别留遗憾。
【关于作者】
笙笙不兮，文艺水瓶女，心向暖阳，谋生，亦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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