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的芬芬姐姐

2017-09-20  本文已影响5人  李子香香

我能记得的第一个玩伴是芬芬姐姐。我记得我摔了跤,跌坐在了雨后的马路上,一身泥。她面脸忧虑的帮我擦干我的红色毛衣,想要掩盖她没带好人的证据。我手上举着一小块肉,哭一会儿,撕一点肉来吃,吃完又哭一会儿。

芬芬姐姐长得很漂亮,一笑嘴边就有两个小梨涡。

芬芬姐姐是外婆的邻居,半里地远,一座三间土屋,单门独户,屋子正面刷了白浆,门前是马路,屋后是水塘。

那里住着她的爷爷、爸爸、哥哥和她。我从来没见过她妈妈。

再记得芬芬姐姐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许多,貌似已经快上小学了。我跟她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暑假。

外婆的村子坐落在一条泥土省道两侧,省道两边有很多小店,还有一家国营商店。国营商店门口的一块大水泥空地上,有个外地人支的猪肉摊。我和芬芬姐姐总爱到他的肉摊上玩,摸摸占着油星的剁肉刀或者逮昏昏欲睡的苍蝇。

村子里只有两间公共厕所,一间在小学里,另一间在外婆厨房后面十来米处,跟外婆的厨房间隔着一块小荒地和一条窄窄的水沟。

水沟旁长了颗大大的石榴树,夏季闷热时,石榴花开得盛,我和芬芬姐常爬到树上去摘石榴花。红色的石榴花瓣是半透明的,像自己会发光一般,有股仙气。而石榴树的树汁液若是弄到衣服上,绝对洗不掉,外婆见到我爬那棵树就要追过来咬牙切齿的骂,我只能想法躲着她。

卖肉的外地人上厕所要经过我们的游戏基地,我们便对他围追堵截,而他总有办法穿过我们的防线,成功进入男厕所,在里面尿得稀里哗啦,还吹口哨。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每次芬芬姐说“拦住他!”我便像得了令的小士兵一样,卖命的在野草丛中疯跑。

我能记得芬芬姐最清楚的事便是她带我骗这个屠夫的钱。她从小水沟里捧出点水,扑到自己脸上,然后冲我会意一笑。她的计划是在他面前装哭,博取同情心,然后博取零花钱。

她冲我笑时嘴边的酒窝和诡异劲儿像一幅不会掉色的照片,永远的挂在了我的脑子里。像照片挂在客厅一般,我只要想看就能轻易的看见,而每每抬头望见都让我温暖又忧伤。

那次,我们本来全都部署潜伏好了,可是还没等到外地人,我便被外婆叫回去吃午饭。走前,我眼巴巴的求她一定要等我回去,她边第二次往脸上补泪水边连连答了好几次好,我才放心的走了。

可等我吃饭回去时,她的战利品——一角钱——已经成了化成了无花果,进了她的肚子。她开心的吹着那个袋子,将它吹到天上去,也没管失落的我。

再后来,我一直呆在老家。再回外婆家,却很少看到她,即使偶尔看见,她总是背着双肩书包,一个人或者一群人从外婆家门口路过,也会偶尔跟我说说话或者逗逗我,却很少跟我玩了。

我在那时就怀念她。

我无法忘记芬芬姐姐家屋后的那个小池塘。

夏天将未热的时候,那里就会长满绿油油的细长水草,摇曳生姿,浅、淡、翠、墨、浓的绿起来,贪心又慷慨的要把所有可能的绿都一次性的展展示我。那绿入侵我的眼睛、我的皮肤,入侵我的整个童年和我永久的记忆。

也许是我四年级的那一年,外婆告诉我,芬芬姐姐的爸爸自杀了。他死在稻子刚起芽的时候,一个暴雨的晚上,那个池堂里。

他的摸样我早已忘记,我只记得他从外婆门前路过,友好的跟外婆打招呼,我看到他的背影,总是同一件灰白色的上衣。

我担心芬芬姐姐和他哥哥,她们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只剩下爷爷。那时的我脑袋还太小,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杀死自己。我只知道他死前在芬芬姐姐和他哥哥的蚊帐外挂了把锯子和菜刀,外婆说那是为了不让他自己的鬼魂吓着他们。然后他到屋后的池塘里割了脉。

很多年之后,我问起妈妈这件事,妈妈说,他大概是信了法轮功才如此的。

再后来,便听外婆说,她妈妈改嫁去了外地,读初二的她辍学跟了过去。她没再读书,而是去理发店当了个学徒。她是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辍学的。

之后我总是想到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常常笑,笑出酒窝,如同我脑中的那样。

我再没有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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