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三)
6:55 闹铃响——赖一会儿床——出门上班。
这座城市,人来人往,形色匆匆。人们被地铁载着从一个地方挤到另一个地方,他们看着窗外,看着手机,看着前方漠然没有焦点的空虚,就这样被运往一个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地方。
但我并不讨厌这座城市。
地铁拥挤,毕竟这里的地质不能承受太多工程,毕竟不是人人在这里都能买一辆代步车,毕竟不是工作在哪儿就能在附近找到一个物美价廉的出租屋。
满面倦容,视线失焦——谁也不是每天都有快乐的事情,谁也不能时刻保持微笑。
人人都会疲惫,怎么能苛责。
我很喜欢这座城市。
我喜欢她的湖——春日叶莲莲,夏日花明媚,秋来小风卷残荷,冬日暖阳煦煦,抚上断桥白雪。
我喜欢她的湿地——这里有深深浅浅的绿色的清澈空气。
我喜欢她的博物馆——可以看工艺日渐精致,人类创造传奇,有花嫁红妆十里,古琴余音绕梁。
我爱她的汉服文化节——汉服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服饰了吧,真希望能看见人们穿着汉服走在大街上啊。
这里的商业区也很热闹繁华,十分大气。
我爱这座城市。
11:00 上午的班结束——点个外卖——休息一会儿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插画师,给我喜欢的文章配上好看的画。” 同桌曾问我梦想是什么,我这么回答道。
如今,我在这座城市里当一位美术老师的助手,教小朋友们画画素描和水彩。有时候,会碰见一些大朋友——有的是艺考生,有的是在紧张的高考结束后纯粹出于兴趣前来学习画画的同学。有时候,我给他们做一些修改;有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学。
每个人的画都有自己的特色,即便是还在学排线的同学,线条的深浅长短起笔落笔也各有不同。秀气的姑娘画着细致清新,那个男生画着不拘一格,小朋友们画着简单,却又他们才有的天真。我想象着,待到他们日后学成时,又会有怎样的风景呢。
尽管这个职业并不是曾梦想的插画师,但我很满足。
因为关于梦想,有件事很清楚——有能力养活自己,才有资格谈梦想。
13:00 开始下午的班——玩玩颜料——结束一天的工作
这天,那个秀气的姑娘问我,“老师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定有很多故事吧?老师你能给我讲讲吗,我想成为一个作家!”
我看着她充满好奇的富有生气的脸,不禁笑了。
“我哪有什么故事啊,只是以前来这里旅游过,很喜欢这个地方而已。
你要是出了第一本书,一定要告诉我,我做你的忠实读者啊。”
她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
我实在是没什么故事可讲。
我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有过梦想,或者有着梦想。遇见过许多温柔的人,也遇见过一些充满戾气的人。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
我的父母也和许多父母一样,曾极力阻止我学习美术,去学经济,去学管理,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可我始终觉得,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不应该被分离出来,如果可以,工作也是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是更好吗。
所以当年我不能理解父母的想法,我和他们理论,我和他们大吵,我和他们冷战。
而现在我理解了一些。父亲希望我过上好的生活,不要像他年轻时那样辛苦,那样每天为生计奔波。母亲希望我留在家乡,找一个好人,平安幸福地过一生。所以他们想替我选一条在他们看来最好的路。
我明白他们爱我,可我依然无法赞同,所以大学毕业后,我就来到了这座城市。
我在诗中见过这里,
“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我想她一定很美丽,很温柔。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来这里旅行了一场。
她很美丽,很温柔。
后来,我就走到了这里。
19:30 回到家——吃个饭——和父母唠唠家常
一菜一肉,是最简单的搭配。
有时,绿萝和熊童子也需要点水。
和父母早已和好。毕竟最后做选择的还是我自己,怎么能责怪他们不支持我呢。何况我现在正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啊。
母亲当年说我“太理想了”,她又何尝不是个理想主义者呢。为了她爱的人,她和家里决裂,背井离乡跟着父亲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又在那里生下了我。
我问她,“妈,那你后悔吗?”
她说,“我不后悔,可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唉——但我是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原来人不管长多大,始终是父母的孩子啊。对父母来说是,对孩子来说也是。
21:00 画画——画画——画画
画画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不管是手绘,还是用电脑,都可以让人忘记一天的疲惫,和那些总会遇到的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这是一天中最快乐、最安心的时光。
我把画放在一些平台上,几位亲戚好友,还有学生们也会帮忙转发。渐渐地,我的画也有了一些人喜欢,有时候,还会有一些约稿。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由衷地感谢自媒体时代。
00:00 上床睡觉——有时会失眠
有时候,会想起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来。
那个画着不拘一格的男孩身上,总是倒映着他的影子。
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他还好吗,在做什么呢,还记得我吗,会来这座城市吗。
他知道吗,知道我曾喜欢他吗。
别想了吧,都没有努力争取过,怎么能有奢望呢。
有时候还会很想念,想念回家路上那段崎岖不堪的水泥路,想念有着红色教学楼的高中校园,想念楼下总打扰我看书的那条大黄狗,想念每次遇到都会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的邻居叔叔阿姨。
可能我只是想家了,想爸烧的菜,妈洗的衣服味道。想过去和你坐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做着梦。
02:00 有月光——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声
04:00 路灯亮了一整夜——下雨时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下能看到另一座城市——对面的卷闸门又开启了——开启他的人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