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亮

红月亮

周老二娶亲的头天晚上，明晃晃的月亮渐渐地变红了。

村里老人说:红月亮，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祸事藏。

在狗吠人恐的慌乱中，有人议论，是不是周老二干的缺德事多了，要娶个祸害精回来，祸害他。

这话很快就被快嘴多舌的人传到了周老二的耳朵里，周老二站在他家的门口，黑天狗日地骂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不得不躲回到家里去。

周老二是走南闯北的牛贩子，从东乡贩牛到西乡卖，从南乡赎牛到北乡卖，南来北往地倒腾，从中得利。遇上老弱病残不能耕种的，他就贱买了来，拉到他们家屋后的那片竹林里屠宰掉，把牛肉卖到县里镇里去。

如果只做这些事，挣的倒也是一份辛苦钱，跟缺德的事沾不上边。但这只是周老二明面上做的一点小生意。暗地里，他伙同别人在县城开赌场，放高利贷，明天要嫁给他的月儿就是他放高利贷赚来的。

月儿是东乡李村人，她的父亲李老头也是牛贩子，跟周老二是生意上的朋友。上个月，李老头做了几单折本的生意，心情不好，在周老二家喝迷糊后去了赌场，想赚个一本万利，没想到一毛没赚到，还把从周老二那里借来的高利贷输个精光。

"赌博场上无父子，利益面前无朋友！"

周老二跟李老头翻脸要他那驴打滚的高利贷，李老头还不上，周老二就要跟他做个买卖，说再给李老头三千块，让李老头把女儿月儿嫁给他。

周老二会做生意能赚钱。但人长相粗俗，又有一股杀气，人到三十，还找不到一房媳妇。第一次去李老头家，看月儿相貌俊俏，丰乳肥臀的，他就馋涎欲滴，魂儿也被勾走了。无奈月儿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后来再去，月儿干脆跑到别人家不回来，让他一饱眼福的机会都没有。李老头这一赌，正合了他的心意。

李老头知道还不上钱，有打断腿，挑断脚筋的危险，就仗着周老二稀罕他家闺女，跟周老二讨价还价，多要了二千块，让周老二速战速决，择个吉日，把月儿接走。因为，他听月儿娘说，月儿心里早有中意人，只因为那家家里穷，一直不敢跟他说。趁月儿没敢跟他开口，他替她作了这个主。但怕时间长了，月儿生变故。

明天就能抱得美人归，周老二正在做他跟月儿圆房的美梦呢，没想到生出红月亮这茬子事。

"日他亲娘老子，真是他妈的邪事！"

周老二听着屋外怒吼的风声，看大门像是被鬼推似地"咣里咣当"地响，心里像塞了把稻草一样，毛躁得很。他虽然恨那些背后议论的人，但又觉得那些人说得有几份道理。

辗转了一个晚上，周老二还是起了个大早，把前日在县里买的那朵大红花挂在他的那辆摩托车上，开门去东乡李村接新。

周老二的摩托车还没开出村，那朵大红花就被大风刮飞，在半空中辗转飞舞。他在狂风中停下摩托车，又跳又蹦地去追赶，就是够不着。好心的村人看他这样，说今天不是好日子，劝他改日再去，他骂了句:"扯蛋!"丢下大红花不要，开着摩托车，消失在狂风里。

周老二出殡的那天，村里的孩子唱:

"红月亮，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祸事藏。周老二，不听劝，狂风里，接新娘，过山路，大石降，小命丧。"

东乡李村在周老二出殡的那天，鞭炮声响，月儿嫁给了她的中意人，洞房花烛夜，洞房里也飘出这样的唱:

"红月亮，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祸事藏。周老二，不听劝，狂风里，接新娘，过山路，大石降，小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