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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頭圈子

2015-07-09  本文已影响1462人  瓶蓋

  对于人而言,“食”的本身就应当是种享受。大凡古代人以炭火烤熟肉食,便是例证。我们完全不能理解一个不欣赏食物的人,就像我们无法理解蟑螂为何会对肥皂产生食欲。且道理也恰在于此:既是每日所必需的动作,那为何不将其视作一种乐趣?

  正是因为“食”的享受,于是会有“色、香、味”这样的标准来衡量食物的品味。甚至如若稍作深究,则又能得出许多门门道道,用来写作一本大部头的专著以考据了。

  但食终究不是用来考据的。于一个饕客而言,最大的欢欣莫过于能够品尝到最合适自己口味的食物。

  我的乡里在吴地,而吴地的食俗又不同别处,亦不是人家妄断的那般只识甜糯。因是靠着海的缘故,乡人的一大嗜口便是“鲜”;又因盛酒,酒味亦是所爱。于是又有将此两项长处并为一体的制法,曰“醉”。

  然则曾经赐予我最大欢欣的,竟还不是普遍所见的那些民间名菜,如醉虾醉蟹一类,但亦与酒有关,乡人唤作“草头圈子”。

  所谓“草头”,当是属苜蓿一类植物的嫩头,据说出了吴地便无人知其滋味,此言并无从考据,但味道却是及小既熟的。而“圈子”者,我也是直至初见方知是什么原料。

  初尝此菜,是为友人远到而设的宴席。时菜尚在厨房,便隐约闻到一丝酒香。方正疑惑,满盘青红相间已然上桌。青者为草头,余故知之。而与红烧的猪肠配在一盘,却是从未见过的小菜。未及询问,侍者早用正经的吴音报上菜名:“草头圈子”。原来“圈子”者,乃是猪大肠洗净切断,因其形如一圈,乡人便如此命名。只是此前却不识此本乡名味,着实有些惭愧。

  草头还是原来的味道,清脆、略腥且伴着阵阵酒香,自不必多说,单这大肠的味却大有讲究。仆一口下去,肠衣脆香,而后又是极糯的肠肉。酱油的量放的刚好,而肠肥也不至让人生腻,一盘吃得口生油花,仍不意尽,之后便成了此菜的常客。

  吴越一地的菜色,往往不厌精细,不论材料如何,总是能制成颜色清丽的样式,脍不厌精的典故用在吴菜上是再合适也没有。烧“草头圈子”,大抵也不出一“精”字:先是将圈子洗净煨熟,切圈慢慢熬酥。此时再以猪油——必是猪油清炒草头,待将熟时下白酒,此谓“酒香草头”。最后入猪肠一并下盘,便是乡人甚喜之味了。

  我一直很是取笑西人之不吃肥肠,以为这是污秽之物储存的地方,必然不是什么可取的食材。可他们毕竟不晓得洗净、煨熟后的肥肠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只是这样的取笑现已经很难得笑出来。而今的我虽仍在是乡,然亦复想吃一口是乡的菜却已是难事。曾经常去的小馆已然拆去,一口吴音的侍者也已不见。其余所谓本帮菜馆者,竟都朆收此道。至于其他小菜,都不过如山东大汉之做小笼馒头、辽宁大汉之做生煎馒头、河北大汉之做双档的命运,大则大矣,精细却无从谈起,口味自然也必不如何。只是偶尔梦中嗒嘴,还能尝到一叶是乡的真正口味。而真正的是乡,也似与我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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