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诗话》随读随写（4）
同学两硬句，君臣俩硬人（下）
随园诗话》卷一原文：
“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子陵语也。“崇山幽都何可偶，黄钺一下无处所。”光武语也。两人同学，故言语相同，皆七古中硬句。
上回说的是严光，今天说说光武帝刘秀。一说到刘秀，大家都觉得他雄才大略，重振大汉，开东汉王朝。其实，刘秀起兵反莽，还是在受其大哥刘縯影响的。
刘縯和刘秀是南阳郡蔡阳乡（今湖北省枣阳县）人，他们的父亲刘钦做过南顿令，母亲樊娴都是湖阳巨富之女。父亲刘钦去世后，刘縯兄弟三人寄居在叔父刘良家中。刘縯喜欢结交朋友、弄侠使气，养着不少乡间豪悍的少年。公元8年，王莽废汉立新朝，刘縯对此非常不满，立志要要重振大汉王朝。刘秀在哥哥的影响下，思想也发生了转变,决心反对王莽。公元22年，刘縯、刘秀发动族人和宾客七、八千人在舂陵乡起事。刘縯用兵法约束部众，攻城掠地，散发檄文，宣布王莽的罪行，使王莽惊恐万分。不久刘縯、刘秀率众加入绿林军，于公元23年，在昆阳(今河南叶县北)消灭王莽主力。其后，刘縯、刘秀因反对仓促称帝，与更始帝刘玄产生了矛盾。刘玄趁着刘秀带兵在外的机会，与绿林军方面密谋，屡次设计陷害刘縯。刘玄先是故意当面羞辱对其不满的将领刘稷，引得刘稷当众发作；然后以 “抗命不遵”的理由将刘稷推出斩首。刘縯见刘玄滥杀无辜，便上前为刘稷求情、辩白。这时，刘玄的近臣朱鲔指责刘縯与刘稷一样，都对皇帝不忠，应该同罪处斩。刘玄顺水推舟，下令将刘縯残忍杀害。得到噩耗的刘秀处惊不乱，他强忍着悲痛赶到宛城，不但没有为哥哥申辩，反而向刘玄悔过认错，重新取得了刘玄的信任。不久，他被更始帝封为武信侯，被派往河北，巡行诸郡县。刘秀在河北废除王莽苛政，释放囚犯，整肃军队，赏罚分明，招徕贤才，争取民心。先后镇压、收编了王郎、铜马等起义军，得降卒数十万。公元25年刘秀在鄗(hào)(今河北柏乡北)称帝，改元建武。后刘秀攻下洛阳，定为都城。公元27年，刘秀一举打败赤眉军，迫使十多万人投降。此后，刘秀经过十多年的征战招抚，铲除了割据势力，统一了全国，建立了东汉王朝。从上面简短的刘秀建国史，就可以看出刘秀确实也是一个“硬人”。
回到主题。刘秀所说“崇山幽都何可偶，黄钺一下无处所”又是怎样的故事呢？
行文至此，不得不再介绍一人，冯勤。
冯勤（？—公元56年7月29日），字伟伯，魏郡繁阳〔今河南内黄〕人，弘农太守冯扬曾孙，东汉时期大臣。冯勤出身于官宦世家，冯勤的曾祖父冯扬在汉宣帝刘询在位时，担任弘农太守。冯扬有八个儿子，都是位居俸禄二千石的高官，赵、魏地区的人们觉得这很荣耀，便称冯扬为“万石君”。冯扬的儿子们身体都很魁梧，只有冯勤的祖父冯偃，身高不满七尺，冯偃常以身材矮小感到羞耻，害怕以后自己的子孙也会和他一样身矮，于是就替儿子冯伉迎娶一位身材很高的妻子，婚后生下冯勤。冯勤自幼聪明，八岁时就会算术，年长后身高八尺三寸。由此可见，优生优育的事情在西汉时就有了。
冯勤起初担任魏郡太守铫期的功曹，以有才能著称。后来，铫期把冯勤推荐给光武帝。因谋划军粮事，精心用力，受到光武帝青睐和赏识。每次召见，光武帝就对周围的人说：“真是个好官！”冯勤主管诸侯封赏事宜。冯勤统计衡量功劳的大小，封地的远近，土地的肥沃与瘠薄，依次封赏，没有人不满足心服的。从此分封爵位的制度，没有冯勤就不能确定。光武帝认为他太有才能了，尚书省各种事务，都让他总管。
有一次，司徒侯霸推荐阎杨担任官职，阎杨平时的官声口碑并不好，刘秀历来不喜欢他，看见侯霸推荐阎杨当官的奏章，便怀疑侯霸从中耍奸使计，大为震怒。给侯霸下发了一道诏书：“你以为崇山、幽都有什么地方可以安身的吗？黄钺一下就没有你的安身之处了。你是想以身试法呢？还是想杀身成仁呢？”派冯勤将诏书送到司徒府宣旨申斥。冯勤从司徒府回来之后，向光武帝陈述了侯霸保荐阎杨的本意，解释了事情的缘由，光武帝的怒气稍解。光武帝对冯勤能够直言的品格很欣赏，授予其尚书仆射的官职。在这件事上来看，刘秀虽然是个“硬人”，却也不是一味孤行的“莽人”。
袁枚在《随园诗话》里评说：“两人同学，故言语相同，皆七古中硬句。”或许有人会说，这两个“硬句”并不是在七言古诗里啊，是在书信里写的啊。这能够说成是“皆七古中硬句”吗？我的观点，袁枚的说法是对的。七古，每句七字，句数不拘。有一首诗就只有两句，题目就叫《断句》。诗人不出名，诗句却流传甚广，广为人知。全诗如下：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这是一首宋诗，而且全诗只有上面两句。很多人以为这两句是民间流传的谚语，其实不是。而且有意思的是，这首诗的作者苏麟，和北宋文豪范仲淹是同时期人。这首诗最早是写给范仲淹来看的（本人还依稀记得有一首单句的古诗，现在找不到资料了，有读者知道的恳请提供一下）。可见，袁枚说“皆七古中硬句”不算错误。
附：《后汉书·卷二十六·伏侯宋蔡冯赵牟韦列传第十六》（摘）
司徒侯霸荐前梁令阎杨。杨素有讥议，帝常嫌之，既见霸奏，疑其有奸，大怒，赐霸玺书曰：“崇山、幽都何可偶，黄钺一下无处所。欲以身试法邪？将杀身以成仁邪？”使勤奉策至司徒府。勤还，陈霸本意，申释事理，帝意稍解，拜勤尚书仆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