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流】善良的细舅摊上大事

“你细舅说，你们几个小时候是他带大的。”她母亲常说。

“没有那么夸张，他不上学？”“你不是也说你小时候抱过他们吗？”她不满地说。

“是的，就我没上学，他跟你姨妈小时候我都带过，我还要做工赚钱帮助养家呢。”

“像我们欠他们家样，那都是当时的家庭分工，没有谁欠谁，要欠也是父母欠的。”

“是的呢，我还不是抵回去了，我说他们都是我带大的，还做工，还没上学。”

“你细舅以前一直没说这样的话，近些年说了几次，总是你细舅娘叫他说的。”

……

她细舅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吵过架说过脏话，性格上有些像温顺的女子，听父母话听老师话，还帮女生牵过皮筋。

听说她出生时，外婆叫她细舅洗尿布洗衣服，他二话没说，每天放学就把衣服拿到河里去洗，等到她弟弟出生时，他刚好放学回家，不用外婆叫，他径直到屋里把那些衣物拿去洗。

这次表弟撞了人，出了那么大的事要赔那么多的钱，善良老实的细舅几近崩溃，跟伤者家属交涉给医院送钱，都是细舅妈在撑着，都要靠有糖尿病平时动不动就晕倒的细舅妈。

她母亲在路上遇到细舅，问及赔偿的事，她母亲说应该让请人喝酒劝酒的人也出一些钱，她细舅却说那人说了要开车送表弟回家，是表弟不干，是表弟自己坚持要骑车的。

跟别人无关，她细舅认为。

真的跟别人无关吗？既然别人提出要送表弟回家，说明别人已经发现表弟喝多了，喝醉了，怎么能因为喝醉酒的人说不送就不送呢？

那些人，最起码有道德上的过错。

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样了，她非常同情她细舅，但又不方便过多打听，因为细舅妈近十几年不登她父母家的门，似乎关系不融洽。

表弟出事几天后，她听到消息去看望了一次，当时细舅妈不在家，到医院去了，只看到表弟安然无恙，一点皮毛都没伤到，细舅只说要赔钱，没想到那人会死。

估计是别人抓住了表弟醉驾，因而大做文章，她觉得。

一分钱医疗费也报销不了，可怜的细舅，甘认倒霉，赔钱，息事宁人。

别人说要开颅就开颅，因为不开颅死了就要负重大责任，甚至判刑，他不知道也许不开颅死不了，而开颅必死，也许并没有多大的事，一开颅就成大事了，开颅，多可怕啊！

也许有人会问，没事会开颅吗？

——会！没事也可以开颅，医院说了算，谁知道有事没事。

——她记得，三十多年前，她婆婆做胆结石手术，开了刀却不见胆结石，既然开了刀，就把胆囊割了，因为胆囊肿大了，不割白不割，医生说以防将来可能胆囊炎发作还是要割。

对，总是要割，迟割不如早割，与其开两次刀不如开一次，为病人着想，好事，何乐而不为？

唉，总是要割，难怪有人说西医是肉店是屠宰场，好在胆囊手术不算大手术，风险不大，胆囊去掉后绝对不会再复发胆囊炎了，就会彻底根治，何乐而不为。

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能不手术就不手术，尤其是对于年纪大的人，她记得几年前她父亲因心脏病住院的时候，医生就不敢做心脏搭桥手术，当时她就意识到，如果父亲没有那么大的年纪，医生就会竭力建议做手术。

有的手术，要么一做就好，要么直接死在手术台上，真的需要赌一把；有的手术，做了不一定好，不做不一定不好，或者，做了有大风险，不做后果还不确定，该怎么赌，只能是各取所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被她表弟撞的那个人，没有死在手术台上，而是引发了开颅手术的并发症，继续活了两个多月。

要知道，不开颅就不会有开颅并发症，不开颅的后果并不可知，也许十天半月就好，也许也会慢慢恶化，瘫痪或者死亡，如果真的有瘀血的话，如果有用药物也化解不了的瘀血的话。

唉，真是祸从天降，对于那个受伤的老人而言。

祸从天降，对于她细舅，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