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山乡茶事

2017-10-26  本文已影响0人  上官周美术馆

山乡茶事/曹燮(散文)

      老家宣和产绿茶,茶质以浓香、甘醇、韵足而闻名。尤其清明雨前茶,备受茶客追捧。境内最高峰笔架山顶,有种云雾茶堪称当地茶中上品,然数量稀少,有缘喝此茶者甚少。

      村民待客始终离不开茶。邻里串门或亲戚来访,首道是茶水相待。清明,天气阴冷,在农家小院围炉泡茶,坐而论道,茶香盈室。

        天井的青石花台上,三五盆山兰在冷雨寒风中瑟缩着,花朵散发出奇异的幽香。雨点敲打在灰瓦上,溅出无数水花。在天光的照射下,交织出一幅奇妙的图景。雨水从瓦槽滑落,哗哗的注入天井。

        此刻,透过天井上空的瓦檐,能见到雨滴弹珠似的舞蹈,又像合奏的琴声,将你包围在灰色调子里。茶叶在杯中优雅的浮沉,它让人遗忘些什么,又让人追忆起什么,你透出南方人独有的闲适气息。偶有一种愁绪会漫上心间,又会陡然萌生难言的惬意。你的情绪起伏不定一如天气难以琢磨。

        春天潮湿,清明节前如遇多雨,春茶茶汤变化虽不明显,但茶韵不足,冲泡起来寡淡。如节前少雨,则茶足味。然而,真正调人胃口的仍属秋茶。由于阳光充足,新茶生长缓慢,韵味自然淳厚。

        中秋前后秋茶上市,正逢村民秋收间隙。他们从田间劳作回家,煮一壶井水,随手抓把绿茶,用大壶冲泡,绝少城里人泡茶那般讲究。不过,那是多年前的山乡,如今,村民喝茶也很讲究。他们泡起功夫茶,茶种也日渐增多,安溪铁观音、云南谱耳、凤凰单枞、安化黑茶、武夷大红袍等。不过,阵风刮过后复归沉寂,又回到喝当地绿茶。在他们眼里,绿茶香醇、回甘好、耐冲泡,经得起细品。

      同样是绿茶,因产地不同而呈现差异,有些绿茶三道后便索然寡味,而当地绿茶耐六七遍冲泡。据老茶客透露,为使茶树丰产,有些地方茶农加施了催叶肥,催生的自然不及正常生长的茶叶。

      在乡间,村民见缝插针栽种茶树。在春秋季节采回鲜茶制作。鲜茶被扔进大铁锅沿锅铺匀,在温火下烘烤,厨房弥漫鲜茶特有的香气。在一双双巧手反复揉搓下,茶叶被揉出苦涩的茶青,脱青后茶才顺口润喉。制好的茶袋装密封防潮,将来自用或待客之需。

      山乡仅万余人口,村庄均被群山合围着。车过赤岭,视野尽头便是耸入云端的笔架山。山顶海拔在千米之上,由于峰顶常年云遮雾罩,产出高山野茶品质甚优,口感与龙井类似,但茶汤并非深绿而呈鹅黄。叶片冲泡舒展时,极像初春的柳眉。茶色虽浅,但味不寡淡,反而甘甜无比、茶韵悠长。限于山高茶少,无缘者难觅其踪,又因高山气候产茶期摸不准,新茶均被天天上山的猎人所采。我第一次喝此山茶是在猎人家。

        猎人将茶打包后悬于灶间,冲泡时茶香没有那般浓,如幽谷飘来淡淡的兰花味。茶汤青中泛黄,含于唇齿间开始觉得淡,后渐回甘、余香不绝。见我好奇,遂告知是笔架山茶。如喜欢,出茶时邀我去采。 说着他顺手送了两包山茶给我。

      那茶树其实原是山上的寺产,后来寺院荒废,无人管理。关于寺院的身世,已没人说得清楚。

        我喜欢索隐探幽,曾带被子上山筑棚夜宿山巅。在凝霜的月夜,光披四野,听野兽的号叫和寒风的呼啸,我们夜不敢寐,烤火直到天亮。

      听老者介绍,百年前,那座寺院便已无僧尼管理。而今唯留荒草灌木掩盖下坍塌的残墙,那些老茶树依然顽强地存活。山高风急,百年古茶树也就锄头柄般粗细,瘦硬的枝杆顶过无数次风霜雪雨,如期于清明后从寒冷中醒来,继而绽放出满树鹅黄。它们经受呼啸的急风,浸润云雾的湿气,沐浴日月光辉,汲取天地之精华,终成当地茶之上品。

        那年五一节,十几位初中同学和宋老师同游笔架山。正巧遇上山茶采摘期,让我惊喜之余又有意外的收获。

      那天,我采了整书包的山茶。回家后将它炒制好晒干。我用报纸包了一包,赠同游的宋老师分享。时光飞逝,三十多年如白驹过隙,我早已忘记此事。最近,宗简师在同学群提到那次师生游笔架山,我才恍惚追忆起山茶之事。

      宗简师写道:“那天,我原本没打算和你们去爬山,快函授考试了,在你们盛情邀请下,我也就和你们同乐去了。山顶上,那云雾里迷人的景象,那坍塌的寺院残墙,那荒废的古茶树,那一张张稚嫩的笑脸都值得回忆。后来,曹燮给我一包自已炒制的笔架山茶,那甘、香,回忆起来仍觉齿留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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