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腊月二十三(新年二)
腊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
孩提时代,盼年心切,小年也是年,小年都到了,大年自然也就不远了。
俗话说,“二十三,糖瓜粘”。
这一天灶君老爷要上天。
这一天,母亲把灶台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了平日刀铲盆碗的叮当交响,做罢饭,把灶台擦的干干净净,灶台上的盆碗摆的整整齐齐。
这一天,母亲会给灶王爷吃麻糖,母亲把黏黏的麻糖象征性的在灶口抹一点,往灶口里扔一点。剩下的大部分麻糖给小孩子们吃了。母亲说,灶王爷吃一点儿麻糖,嘴就甜了,不乱说,会给我们向玉皇大帝说好听话,玉皇大帝明年就会赐给我们许多好事情。
麻糖是母亲自己做的,用自家产的红萝卜丝煮水,水一直煮到黏稠,加入捣碎的花生瓜子仁儿、炒熟的白面少许,那甜甜的,黏黏的,咬着一拽出丝的麻糖就做成了,吃了麻糖,年味更浓,盼望的年就更近了。
这一天,平时闹腾的孩子们会特别乖巧,因为怕灶王爷上天告状,说自己的坏话,如果被告状说了坏话,那些美好的愿望就实现不了,自己会没有好的未来;反之,灶王爷上天表扬了自己,未来美好愿望就会实现。
那时候,还很小,不知道何为愿望,何为未来,反正在心里朦胧的感觉,如果这一天表现不好,自己想啥得不到啥,会很不好。
母亲也说,把你想要的,在心里悄悄告诉灶王爷捎到天上,玉皇大帝会给你的。
然后我在心里想过,我要快快长大,我要做许多麻糖,我要买好过大年才给吃的好东西,提前吃,不用等过大年才给吃;我要做两身新衣服,提前穿,不用等过大年才给穿;我要给母亲、父亲、弟弟妹妹都买新衣服……呵呵,当时就想这么,让灶王爷捎给了玉皇大帝。母亲的话是对的,现在真的是这样了。
那时候,蹲在拉风箱烧火蒸饭的母亲身旁,盯着灶堂里明亮金黄色、虽着风箱声起伏的火苗,听母亲讲灶王爷、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七仙女……的故事,听的非常专注,感觉那么神密神奇。常常会提出好多问题,母亲都回答不上来了,会说:我问的跌到沟里了。然后,我们会不知为何的笑,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那时候,感觉灶王爷是黑脸,黑胡子,像财神爷的胡子一样长。财神爷的画像,几乎家家过大年都会贴一张,红红的脸,长长的胡子,笑容温和,招人喜欢。
那时候,不知道财神爷是忠义诚信、惩恶扬善的关老爷,不知道他是武财神。
母亲说,二十三这天夜里十二点,灶王爷和家里其他神仙——门神、窗神、财神……都上天过年去了。我记住了,我们学好、做好事、当好人,会得到多路神仙的庇佑。
过了二十三,年一天比一天近,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忙。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三一过,家里没有了各路神仙的监督,母亲说,可以打扫房子了。我总问为什么,母亲说,灰尘呛不到他们,搬箱倒柜也冲不到他们,我知道了,对神,要敬。
二十五,取土豆。
每到二十五,母亲就提醒父亲到房后的地窖里取好多土豆,人吃的少,大部分喂猪吃。因为过了大年,正月里是不能下地窖的。我问为什么,母亲说,正月不能出门,下地窖和出门一样。似乎懂了,再没问为什么不能出门。
二十六,写大字。
二十六,父亲把买来的红纸,裁剪成长的方的,卷成一个卷,让我们拿到村里唯一的那位老师家里,写成对联,再拿回来。
我记得,那位老师坐在炕上的方桌前,不停的用毛笔沾着黑水写,边上围着几乎全村的小孩子,屏息凝神盯着,都想先给自家写。
二十七,贴年画。
二十四打扫过的房子干净了,母亲拿出买好的年画,和我们一起贴,母亲比划询问哪张挨着哪张好看,高了,还是低了,我们七嘴八舌,我喜欢七仙女,弟弟喜欢八仙过海,妹妹们又喜欢大头胖娃娃,高低总是父亲定调。
二十八,把面发。
这天发面不是蒸馍馍,馍馍在每天一顿顿午饭时顺便蒸好了,过大年的馍馍圆圆的,中心都用筷子头点上红点。白生生的馍,红红的点,蒸好多,还有其他的冻粉条,冻山药鱼,冻豆腐……满满一大笸萝,冻在凉房里,半晌午半下午,饿了就去拿一冻硬了冰馍馍啃,在当时,是好吃的零食。
这天发面做麻花、油果子、馓子。
那天母亲也会请人来帮忙,搓麻花,和面。和各种面都是技术活,一般人和不好,面和不好,直接影响麻花、油果子、馓子做的色香味。
那天家里很热闹,过年的热闹,炸东西时,那种烧开油,飘到很远的干锅味,左邻右舍,房前屋后都闻的到。
二十九,消肉,剁饺陷儿。
二十九这天,父亲早早的就把冻的硬邦邦的猪羊头蹄,骨头,大块儿的肉,拿到火炉附近,慢慢的消冰,准备剁饺馅儿,三十晚上煮骨头,包饺子,熬年夜。
俗话:过了二十三,有钱没钱,剃个光头过年。
在那些忙碌的日子里,母亲还要给那些大娘婶婶们绞脸剪头发。好像绞脸,是母亲的绝活儿。母亲拿一根白线,对折,一纽,一头用牙齿咬住,双头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撑开,放在对方脸上,右手快速的拉线的另一头,脸上的汗毛就被拔下来了。拔尽汗毛,算是美容,刚拔完脸部会少许发红,缓一会儿,脸看起来就会比原先显的光滑白净亮泽了。母亲不仅会给别人绞脸,也会给自己绞脸。
那些天,母亲父亲都很忙,打扫、拆洗、缝补、备货……一切都要准备好,要干净,要新。
母亲劳累,却很满足于日子的一天天好起来,母亲最常说的是:现在好多了,原来五块钱过个大年。原来是啥时候,我没概念也不关心,我只盼那时候我们的年。
这么多天的忙碌,收拾,就等着三十晚上熬一宿,包饺子了〜〜
儿时的新年,是小孩子们盼到的。
说来写去,总是小时候的年味,那么现在的年味是什么呢?
越写,越想父亲母亲。
现在的年味,长大的年味,是思念、是团聚。
聚有年味,如今更多的是想回去和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欢聚一堂过大年!祭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