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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药

2017-10-23  本文已影响65人  仲琪

1

手术室门牌的灯,灭了。

“张云芳家属。”护士一喊。

十几个人一窝蜂冲过去,争相问着,怎么样了。

他们大多数都是西装革履,除了一人,特立独行的站在他们前面。一身粗布衣裳,大袍上布满了各色染料。面冷冷的,眉毛一根根立着,络腮胡里隐藏的嘴抿得紧紧的,一双眼睛死盯着大夫。

“我们尽力了。”大夫一开口。那些西装革履开始唏嘘,互相感叹。

“张董可是我们集团的顶梁柱啊,她这倒了,如何是好?”

“是啊,集团现在一团糟,接下来怎么运行啊?”

“看来股票要跌咯,我可占10%的股份呢,这可是好几百万呢!”

“是啊,是啊。”

另一边。

“大夫,我妈什么时候能醒?”那个男人问。

“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吧。”

“还有没有什么治疗能够缓解病情?”

“病人是突发性心脏病,太突然,也太强烈。嗯......”大夫低下头,想了一下。“我院最新研制一种药物,能够帮助病人倒流时光,不过还不太成熟,不知道家属是否愿意试一下。”

“我想问一下我妈。”

“好,有需要来找我,我在四楼,我姓周。”

“谢谢周大夫。”

送走周大夫,男人转过来。

“小辉啊,你妈这突然倒下了,集团那边你是不是得主持一下?”所有的西装革履都望着男人,眼神里满是期盼。

“这事以后再说吧!”

2

医院高级ICU病房里。

张云芳躺在床上。男人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望着十几年未见的母亲。

她老了许多,皮肤多生了皱纹,手上有了老年斑,左眼角的那颗痣似乎又大了一圈。病床上的张云芳,褪去了一身厉气,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模样。

外面的阳光很好,射透窗帘,落在她的脸上,眼窝凹陷,上下眼皮严丝合缝。突然间,眼皮抬了一下,又落下了,再使劲抬一下,张开了。

看见男人,吓了一跳。细瞅瞅,原来是她的儿子,张辉。

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男人用纸巾拭去她眼角的泪。“不太好。”

“你说吧,我能挺住。”

“突发性心脏病,还有半个月。”

“嗯。”

“大夫说,有一种新型的临床药,能倒流时光,不过不太成熟,问要不要试一下。”

“我需要考虑一下。”

“嗯。”

一周后。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随手合上秘书送来的报表。

“还在看。”男人有些责备。

她苦笑,“你上次跟我说的新药,我想过了,赌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好,我会跟大夫说,你先吃饭。”

“一起?”

“好。”

3

监控室内。

“周博士,一切准备就绪。”助理说。

“病人的情绪怎么样?”

“看着挺好的,还有点兴奋。”

“那挺好,这样有利于药效的发挥。告诉所有工作人员注意数据的采集,开始吧!”

“是。”

周博士看了一下时间,2017年10月10日10点10分。

药物开始起作用了,张云芳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很轻。风一吹,就到了小学校园里。

她在上小学三年级。她想去卫生间,又不敢一个人。

她知道如果她一个人出现在卫生间里,高年级的段慧茹就会带着她的那帮姐妹来欺负她。她们曾经将她堵在卫生间里,大冬天的,从上面泼凉水,浇得她一天都在打哆嗦,第二天就发高烧。类似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们向她要些小钱,而她没有,并不是不给,是真的没有。

她只有一个妈,一个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妈,一个靠着肉体来养活自己和女儿的妈。一个不会给她任何零花钱的妈。

但此时,她忍不了了,她必须得去,孤身一人。她缩着脖,左瞧瞧,右看看,加快步伐,左手插进衣兜里。

她哆里哆嗦的解决完所有的问题,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想推门,段慧茹带着她的姐妹进来了,嘴里嚼着口香糖,头一歪,斜斜的看着张云芳。“哼!”嘴角邪魅一笑。

“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不想找你,你自己却送上门来了。正好,拿钱吧!”说着,就将手伸到了张云芳的面前。

“我......我没钱。”

“骚货。”

“给我搜。”

“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张云芳一人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她们的攻击。“我给,我给。”

她们退去,围在四周。张云芳大口喘息着空气,试图使自己平稳下来。缓缓的伸出右手,走到段慧茹面前,直勾勾的看着段。右手的手指一节一节缓慢展开,手里什么也没有。

“啪!”

段慧茹捂着被打红的左脸,愤怒的望着张云芳。这个曾经看似娇小的女孩,现在左手拿着水果刀,像母兽一样,红了眼。

“跑啊!”不知哪个,反应快的,喊了一声。所有人,一股脑的跑没了。

张云芳坐在学校的花坛上,水果刀还被她死死的握在手里。她愤恨,恨她的父亲,她甚至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母亲从未提起。恨她的母亲,谁叫她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受尽了他人的屈辱。恨软弱的自己,被欺负了那么长时间,还忍辱偷生。她含着泪,无声的愤恨着。

“碰!”水果刀砸向了地面。

4

她愤恨的情绪太高涨了,以至于浑身都在哆嗦,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加急地跳着,眼角的泪还没来得急擦干。

“妈妈。”这稚嫩的童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环顾四周,这个早已破烂不堪的家,被要债的人砸的稀巴烂。满地都是杂物,很难找出一块干净的落脚点。柜子里,抽屉里,甚至是储钱罐里的一角两角都被他们拿走了。

儿子在她的脚下,依偎着她的大腿,惊慌失措的望着她。

他只有三岁,还不懂,为什么家里会突然闯进一堆人,跟母亲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就开始拿走家里的东西,而母亲只能坐在椅子上抽泣着。

张云芳站起来,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行李,无非是几件廉价的衣物。

提了包,就往门口走。刚开了门,感觉背后凉凉的。她知道,有人在看着她,是她的儿子,她和一个赌徒的儿子。

张云芳是拒绝的,她想将儿子放在母亲家里。她不想看见这个儿子,因为他长得太像他的父亲。她害怕自己看见儿子就想起那个赌徒,想起这个烂家,想起软弱的自己被母亲当做商品卖给了一个赌徒。

不,她不能。她使劲的摇晃着脑袋,好像这样,这种邪恶的念头就能被甩出去。

她迅速冷静下来。回过身,抱起儿子。

“碰!”这个家被封存了。

5

张云芳很累了,躺在铺着席梦思的双人床上。床单和被罩是吴妈刚刚换上的,纯棉的,软软的,还带着洗衣液淡淡的薰衣草香。

“砰,砰砰。”

“进来。”张云芳翻过身起来,坐着。

“妈,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怎么了。”

“我想出国念大学,去欧洲学画画。”儿子张辉紧张的立在门边。

在张云芳的记忆里,自从五年前将他从母亲家里接回来,他就很难与自己亲近,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眼神里带着这个年纪不应有的忧伤,有时候显得很空洞,有时候眼角低垂,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灰色。

几年前,他陪自己从画展回来后,就喜欢关上门,在自己的卧室里画上一整天。画板上的颜色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将自己心中的美好夙愿,全倾而上。不得不说,他有这方面的潜质。可是,自己想让儿子去哈佛读商学院,将来继承商业帝国。

“不行,你得去念商学院。”

“我喜欢画画。”

“我没有不让你画,只不过它不能是你的主业。”张云芳拿去杯子和胃药。

“你没有权利管我。”这声音有些低沉,像是狮子在怒吼,以此来保卫自己的领土。

“滚出去。”张云芳将杯子重重地磕到了桌面,胃药被掷到了地上。公司的一滩烂事都没有解决,家里又来给添乱。

自从她自己独自来大城市打工,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等到能够在城市里立足,就将老家的儿子接来。供他念书,给他买礼物,陪他玩。尽一切的能力来弥补多年不在身边的损失。这孩子虽说一直不太与她亲近,可也从不忤逆于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云芳躺在床上思忖着,太阳渐渐西斜。

“张董,你去看看小辉,他在收拾东西,说要走。”吴妈在门外喊道。

“吴妈,你先给我拦住他,我马上来。”

张云芳着急的往外走,以至于一只拖鞋不听话的偏离了路线。

“你站住。”她冲着儿子,呵斥到。

张辉并没有停止脚步。

“我同意你去学画画。”

空气静止了,静的只能听见摆钟在滴答地走着。

“妈妈同意你去学画画,那你能不能也体谅一下妈妈,顺带学一些企业管理。妈妈老了,需要你的帮忙!”

“碰!”行李包落地。

6

滴滴滴,心电监护仪上的显示,变成了横线。

窗外,男人笔直地站着,像一个雕塑,面冷冷的。

监控室内。

“周博士,数据采集整理完毕。”助理报告说。

“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看来我们这次临床实验成功了,大家都很激动,还在讨论一会下班去哪里庆祝呢!”

周博士看了一下时间,2017年10月10日12点10分。抬起头,望着张云芳。她嘴角上扬,眉心舒展,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周博士,你给新药取一个名字吧!”

“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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