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 第一章 花开

四月。贝湖城。繁花似锦，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市立图书馆的资料室里，人并不多，三分之二的座位空着。这样的天气，大概人们更愿意在郊外踏青，呼吸新鲜空气。江晓舟在二楼的阅读区坐了大半天，手中的小说已经看完了。《暗店街》，是一位法国作家的作品。内容并不算艰深，翻译翻得十分优美。她读得很舒服。原本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没想到意外地好看。

她抬起头，看看窗外。远处的天边，太阳正在渐渐落下，像一颗硕大的金球，仿佛要把整个天空融化。

她看看四周，已经不剩多少人了。她扭了扭有点僵硬的脖子，站起来朝西边的报刊区走去。西边人更少。她一眼看到陈志坐在桌子的一边，长条桌上放着几架报纸，他正低着头，认真地阅读着。

“怎么样了？还没完？”她坐到陈志身旁，轻声问。

陈志抬头看看她，又低下头，继续在报纸上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早呢，我才看了一半……”

“找到点什么？”

“有一些信息比较重要。”陈志边说边做着笔记。

25岁的陈志是《星光日报》的财经记者。他擅长做深度报道，焦点集中于巴博国内的大型企业和新科技企业。他的文章简约清晰，不卖弄文采，很受读者欢迎。最近，他在做一个关于凯利集团的报道。凯利集团是一个大型综合财团，最初的业务是地产，后来逐渐扩展到酒店、旅游、文化等行业。前几年凯利收购了永盛银行的一部分股权，它的业务版图开始向金融业扩张。然而，最近却有流言传出，凯利集团有意将其在曼谷、东京、上海等地持有的酒店和高级餐馆出售。凯利持有的酒店都位于城市的黄金地段，物业价值不菲。这几年旅游业发达，照说，这些地方的酒店、餐馆带来的盈利不菲。正在大举扩张的凯利集团为何突然出售优质业务？

外界传言纷纷。有传言说，凯利集团总裁许贺年迈退休，两个儿子分家，小儿子无意经营实业，因此凯利集团决定出售部分业务。也有传言说，许贺的现任妻子正当盛年，是实力派人物，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得力干将，上上下下把持着凯利集团。许贺担心自己退休后，妻儿争斗，儿子们又太稚嫩。为了保证儿子们的生活，总裁决定出售一批物业，换取现金，设立家族信托。

这些传言影影绰绰。陈志却怀疑，凯利集团或许也有这方面的问题。但它最大的问题是，现金不够了。

凯利集团是上市公司。总裁许贺今年60岁，有意退休。妻子苏静仪比他小15岁，是他的第二任妻子。许贺的第一任妻子杨丽云因癌症去世。许贺的大儿子，许竞远今年35岁，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凯利集团任职，据说一直负责房地产业务，小儿子许竞翔并没有加入凯利集团。据说他的爱好是机器人研发，现在在一家科技公司研制机器人。苏静仪是集团的财务负责人。每年凯利的年报、半年报中，财务报告的签字人都是苏静仪。

今年公布的财务报告显示，凯利集团的资金周转似乎失灵，现金严重不足。传闻因为凯利集团持有的重资产太多，银行认为风险太高，停止了向凯利的贷款。凯利的贷款主要依靠慕氏银行和Moonbin银行。这两家银行是巴博实力最雄厚的银行。他们减少了对凯利的贷款。凯利很难再找到别的贷款。虽然凯利本身也是永盛银行的股东，但永盛只是一家贝湖城市内的银行，实力有限，能够提供的贷款不多。

根据财报，凯利的现金流动已经十分艰难，卖掉一部分产业势在必行……陈志对凯利的公开信息进行了梳理，从财报上看，凯利的现金需求极大，然而，几家银行相继降低了对凯利的授信额度。此后，凯利发生了一些股权交易，原有的几个股东售出股权。

陈志的资料库中，存着关于这家公司的一些资料，然而不够他完成一个深度报道。他便来图书馆收集信息。

晓舟是他的女朋友，自然陪他一起来。他查资料，晓舟看书。两人经常这样过周末。晓舟倒是觉得很受益。最近这段时间她读了不少文学作品和历史书籍，对本国历史、对华族的过去都有了更多的了解。她还读了一些评论杂志。

巴博由三个大岛和若干小岛组成。邻近的几个国家亦都是岛国，语言、民族、文化皆相近。贝湖城图书馆藏书丰富。巴博国内和邻近国家的报纸杂志，凡是质量上乘的，贝湖城图书馆都有收藏。这里是学习的好地方。晓舟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最近几年，受到陈志影响，她的阅读量扩大很多。

有时陈志开玩笑，说：“要不要考回新闻系？做我真正的师妹。”

两人都是英华大学的学生。晓舟是美术系的学生，陈志是新闻系的学生。

她看着陈志。他低着头，认真专注。国字脸，皮肤很白，这一点和本地华族不一样。陈志的祖上来自上海，不像其他的华族，多来自福建。陈志也像他的父母，皮肤很白。他剪着短短的平头，双眼发出冷静的目光。

此刻，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桌子上的报纸。

晓舟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我要回家了，你跟我一起去吃晚饭，可好？”

晓舟平时和室友分租一间房子。周末回家看望父母。陈志与她相恋几年，双方父母都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周末，他们时常去一方父母家吃饭。

陈志抬起头，歉然地微笑：“晓舟……我今天必须把这些东西读完，我的进度太慢了……”

陈志工作认真，文章质量高，但是他在调查研究上花的时间也非常多。他发的文章够多，收入才会增加。因此，他工作非常拼，不仅要求自己高质量，还要求自己高产出。

晓舟微微一笑，说：“好吧，那你记得吃晚饭。”

“一定。”他握握她的手，又低头工作。

晓舟从图书馆出来，看到附近的快餐店，转念一想，走进快餐店买了一份牛肉三明治和蔬菜色拉，又折回图书馆二楼，把食物放到陈志面前的桌子上。

陈志抬头看到她，有点感动。他伸手揽着她的腰，轻声说：“谢谢。”

晓舟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这才转身离开。

在图书馆出口，晓舟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远处打电话。她身形修长，穿着紫色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脸颊微瘦，有种独特的优雅。

“看着脸熟，似乎是陈志的同事？”晓舟在心里想着。女郎见她盯着自己看，便转身走开了几步。

这时，晓舟看到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连忙扬手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