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向右》上卷12：聚餐

原创/那年夏天的流星雨

去曾石南小学实习的有六个人。林晓敏也在这六个人里。她和乔力是音乐班的，普通班的有男生刘晨，李昆山，魏丰林，女生汤小蜜。

六个人除了乔力和李昆山、刘晨离家远，要在学校住宿，其余家住城里，跟其他老师一样上下班。曾石南小学是即墨县城最南边一个村小，虽然也算城区小学，规模不是很大。没有教职工宿舍，学校临时腾出一间放杂物的库房，打扫干净，给三个实习老师当宿舍。中午跟学校食堂一起就餐，早晚两顿餐厅不做饭，要乔力他们仨住校生，自己解决。他们三个在学校周边转悠了一圈，只找到一个李家包子铺，离学校二里地。三个人早晨吃李家包子，晚上再吃李家包子，李家包子铺荤的素的吃了个遍，都吃的有点腻味。

三人商量一下，骑上自行车要去城中心找个地儿打点野味儿。这个“野味儿”指的是多花钱吃点好的，多花钱就算是撒野了。出学校门口，看见林晓敏和汤小蜜在大门外推着车子站着。看见他们三个出来，林晓敏对汤小蜜说道，“怎么样，我说他们会出来吧？”

汤小蜜抿嘴一笑。

“哥们儿去哪里，咱们一起找个地方吃个饭怎么样？”林晓敏朝三个男生喊话，乔力他们本来就是去找吃的，再加两个女生，正好，又热闹又有趣。

林晓敏推荐去市政府那条街上的好滋味餐馆，价格公道，菜式又好，五人AA制，公平又合理。

大家正愁没有合意的地方去，AA制又相互没有负担，一拍即合。自从那晚林晓敏对乔力表白以后，乔力一直对她有些歉意和不安。林晓敏表面上还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无拘无束，但乔力能看出她的失望和低落。

林晓敏跟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却始终没有跟乔力说一句话。乔力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话。大家都在兴奋中，没有人特别关注这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好滋味餐馆在县政府东西大街与南北向墨水河交汇处的拐角上，在餐馆里面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就能看见墨水河两岸茂密粗大的两排垂柳和浓荫掩映下的林荫路。墨水河桥上车来人往，汉白玉栏杆在薄暮冥冥下依然清晰可见。整条街上除了县政府驻地，还密集分布着教育局，律师事务所，人才交流中心，法院，工商管理局，环保局 ，卫生局，房管局，劳动局，林业局。政府驻地附近有一大片新盖的二层楼房，是政府机关的家属住宅区，从那里进进出出的，非富即贵。林晓敏父母是房管局的领导，家就住在那片二层楼里。

李昆山跟林晓敏算起来是远方亲戚，李昆山是林晓敏爸爸大堂哥的小舅子的儿子，八竿子拨拉不着的亲戚。可就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管点用，李昆山的爹找人搞了两瓶正宗六十度五粮液，塞了三千块钱，才通过林晓敏爸爸林基业，攀上教育局人事科华科长的关系，为李昆山毕业分配铺好了路子。李昆山能来曾石南小学实习就是托了这一层关系。

这些内幕是刘晨告诉乔力的。

有天晚上八点半，三个人躺在曾石南小学那间曾经当过仓库的宿舍里聊闲篇，李昆山父亲来敲门，匆匆把李昆山叫走了，第二天一整天李昆山都没来学校。刘晨跟李昆山是初中同学，悄悄告诉乔力，“李昆山肯定是忙毕业分配的事儿去了！”

“能在城里学校实习的，来头都不小，就咱们来曾石南小学这六个，个个不一般。”刘晨瞅着乔力，眼神儿透着看透一切的了悟。听他的意思，能在城区学校实习，基本算是留城了。

乔力听刘晨这么说，觉得也有可能。毕业之际，家里有点关系，有点门路的，哪个会坐等分配。他笑问刘晨：“你是托谁关系来的？”

“我，嘿，哥们儿，天机不可泄露。先透露一下你自己的来头！”刘晨翻检着一本破旧的《东周列国志》，神秘一笑。

乔力摸了摸头发，“我摸不着登天梯，不认识登天路，哪有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刘晨明显露出一丝讥讽。

乔力奇了怪了，自己的事刘晨竟然知道。

原来刘晨是通过李昆山得来的消息，前一阵子林晓敏在家里哭着闹着，要求她爸爸林基业找人把她和乔力分到一起实习。

乔力一听五味杂陈。细想想林晓敏在家闹腾的时间点，可能就是林晓敏和他凑搭得忒近乎的那阵儿。后来他拒绝了人家，跟于蓝好上了，现在却又靠林晓敏的关系，跟林晓敏一起在曾石南实习。等于不知不觉捡了个馅饼，吃着馅饼的人还不知道谁抛给他的。林晓敏这份情，他是装不知道呢，还是该感谢人家呢？不管怎么办，好像都不得劲儿。

自从直升本科的路子被他亲自堵死，去哪里就业，他觉得都无所谓了。他自负才高，对毕业去向早就死心塌地，只想听天由命。自己安慰自己，“在哪里也总不过当个音乐老师！”只要还能从事跟音乐有关的工作，他也认了。

林晓敏想跟他一起实习，是当时自认为和乔力的关系已经十拿九稳，谁想信心十足地跟乔力表白了，却被乔力一口拒绝。

看现在她喊他们一起来吃饭的架势，她大概并不死心，还想再努力一把。

他们进了餐馆，客人不是很多。林晓敏要了一个临街的雅间，五个人点了六菜一汤，菜单都是林晓敏敲定的，流亭猪蹄，海虾，原味面粉蒸槐花，凉拌蒜香木耳菜，烤肋排，海蛎子炖豆腐，酸辣肉丝汤。都是这个餐馆的特色菜。

林晓敏特意指着上来的一盘面粉蒸槐花，跟众人郑重推荐，“同志们，就这道菜，现在正是吃这道菜的时令。百吃不腻！”

大家都拾起筷子挑面粉蒸槐花，刘晨吃了一口，眉头皱起来了，“我说林大小姐，你这算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家后山上有的是，我娘以前天天叫我吃这个，我都吃的够够的！”

刘晨和李昆山都跟乔力一样是来自农村的，当然觉得不好吃。这是农村人常吃的粗饭，每年四五月份青黄不接，没啥新鲜东西好吃，村前屋后槐花开得正是时候，家家户户撸槐花，拌点面粉，蒸槐花糕。刘晨乔力他们从小就在农村，过着吃糠咽菜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流亭猪蹄，烤肋排，海对虾，这些难得一见的大鱼大肉才是豪餐。

林晓敏为难，“那是不是我点的这些菜不合你们胃口？要不，这顿算我的，下次你们再请我，这可以吧？”

人们一听，还可以再来吃一次，何乐而不为，可不好直接答应，纷纷叫嚷，“哪能让你掏钱啊，说好的AA制呢！”

“不行，这样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林晓敏拿筷子在碗盘边上一敲，霸气十足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下次你们请我，餐单你们说了算！”

大家开怀大吃。林晓敏招服务员，说了几句悄悄话。服务员不一会儿拿酒启子撬开十瓶啤酒，一人两瓶。林晓敏环视一下一圈人，“既然今天我做东，那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每人眼前的啤酒，全得干了。干不了的，可以找人来替，以后单独请替的人吃饭，怎么样？”

林晓敏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把众人镇住了。在场的男的，谁敢说自己不能喝？大家都齐刷刷满了杯子。只有汤小蜜苦着脸：“林姐，我真喝不了！”

“喝不了找人替你啊，谁替你，下一次你请谁吃饭！”林晓敏挑眉看着三个男生。

汤小蜜人长得跟名字一样，虽然矮矮胖胖的，但长相甜蜜可爱，皮肤吹弹得破。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宝石一样漂亮。她羞答答把一瓶酒放在转台上，轻轻拨动转台。大家都提着一口气，盯着这瓶酒，看它会转到哪个人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