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
小时候,吃饭是一种享受,不管吃什么。记忆中,每一顿饭,都是狼吞虎咽弄到肚子里去的,尽管,吃的内容终年没有多大变化,但,说到吃,总也不觉得厌。
何况,我们也常常能给三餐里添点惊喜。
比如说,给汤里添点蘑菇片。
工作之后才知道,蘑菇,只是一个泛称,不同的种类其实各有芳名。在南关菜市转了很多年,始终没见过我们小时候采过的那种。看着眼前各种模样各种名字的蘑菇,总觉得不如我吃过的那种相貌可爱,口感柔滑。
到底是在什么季节里才有那种蘑菇,现在我也说不清了,总归,雨后不久,这种蘑菇就从泥土里探出了头。
走在放学的路上,不着急,就沿着沟边慢慢地看。你会发现,某一小块土地四下里裂开了口,中间部分还向上凸起。哈,蹲下来,一定有收获。
用手指把被顶起的土块拨动一下,就有圆圆的头露出来。再多往周围扒拉几下,一个顶着圆乎乎的大脑袋的蘑菇就彻底站在你面前啦!
白白的,圆鼓鼓的蘑菇。
这时候,蘑菇还有点小。留着它别采,要不了三天,它就长大了,头就高高地顶出了地面。
出了地面的蘑菇,颜色就变得接近土色,下面支撑着它的大圆头盖的茎依然是白色,茎上还有茸茸的小毛毛。用手轻轻地扒拉它周围的土,就能连头带茎地整个把它托在手里。
顺着沟边寻找,每回都不会空手。
蘑菇,也常常三五聚集。只要找到一个,通常,周围总还会有几个。
印象中,小时候总喝辣萝卜汤。一个很大很大的铁锅(九口人吃饭的锅)里,锼成细丝的萝卜丝在水里沉浮着,泛着惨白的光;一小搓粉丝早已沉到锅底。萝卜丝加上粉丝,与一大锅水比起来,依然显得势单力薄。这时候,要是我们碰巧放学回来装满了一口袋蘑菇,午饭就显得特别喜庆。
我把它们放在水盆里,仔细清洗它们身上的泥土。用手指肚轻轻地摩挲它们的头,轻轻地搓掉蘑菇头上的一层外皮。把头从茎上扭掉,里里外外地洗个干净,然后把它们的头撕成一片一片的薄片。
水开了,萝卜丝上下翻滚着,这时候,把半碗蘑菇片倒进锅里,稍稍煮一下就熟了。
想想吧,萝卜粉丝汤里有半碗新鲜的蘑菇,是雨后刚探出地面来的蘑菇。
真鲜极了。
喝到嘴里直觉得滑溜溜的。
还有一种蘑菇我们从没有吃过。这种蘑菇一出地面,头就炸开了,平展展地如同顶着一把雨伞,是平且薄的雨伞盖。风一吹,整个伞盖子背面就变成了黑色,要是再经太阳一晒,不久,伞盖就卷起来,仪表尽失。
母亲说,这种蘑菇不能吃,一定不要采。
我也觉得它不可能可以吃。
我们吃的这种蘑菇到底叫什么呢?少年时代,因为这些圆圆的小东西,放学路上平添几多趣味,也尤其期待着下雨,期待着装满袋蘑菇回家,掏出来给正在做饭的母亲说:看看,我采的!
现在,乡村河沟边,树根旁,不知还有没有这种蘑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