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观3: 从心开始
2019年2月9日 星期六 初五 阴霾天气
独自静心过年在家玩放任,吃了睡,睡了吃,电视看到三更里,懒觉睡到大晌午。但是梦里投射出来的焦虑让人不得不去省思现实生活。
观:心理咨询对于我来说经历了不同的阶段:
经验直觉阶段:就是本色出演,良好的家庭教养,使我的很多表达符合大众的价值观念,认同社会主流价值观。对于来访者的咨询属于义务志愿服务,通过聆听,给予来访者一个可以倾诉的空间,通过信任关系的建立,创造一个可以表达的机会。跟随着贴着来访者走,来访者很舒服的表达自己。但是在先跟后带的部分,有一个潜在的价值观在那里:就是等待着来访者的觉醒,来访者通过倾诉,认清自己所走的路是弯路,等待着它清醒了,它自然会走入主流社会认同的环境了。在这个假设里,我们与来访者达成的目标就是因为来访者的所思所为让它在主流社会里遇到了困难,在咨询师的帮助下能顺利完成适应。回归主流社会生活,减少了在社会生活中的不如意,我们就认为完成了咨询任务,有的来访者及其家人非常感谢你。于是,社会适应过程中的调试成为个人咨询的主要内容。在与来访者建立信任关系的过程中,这个关系建立起来非常不容易,因为是基于来访者的问题是不适应主流社会的价值观,所有的倾听最终是要让来访者承认它所有的抗争都是错的,你找出的理由仅仅是从心理学专业角度诠释来访者错了,错的很有深度,错的很“专业”,你实际是站在来访者的对立面的,并不是在共情,也不是看到来访者的优势和资源。在所有的倾听完成后导向社会主流认同的时候,来访者会发觉你是比一般人更狡猾,披着专业心理的外衣,悄悄地站在来访者的对立面,与它的家人成为共谋,视来访者为问题的中心,试图去改变它。装作价值中立,实际上在咨询之初就有明显的价值判断。在先跟后带的技术里让来访者感受到自己是掉到咨询师挖的陷阱里了,这个时候,信任关系彻底瓦解,来访者也许基于你的咨询权威或者专家身份不敢与你对质,但是它可以选择离开,选择不再做咨询。有的也许未必能说得清楚,但是感觉在你这里是没有得到充分信任的,虽然好像是装的很信任,但是总是不舒服的。于是一次就逃离了。
咨询师不明白来访者不能做系列咨询的原因,会在建立关系的技术上去努力,往往这样的努力适得其反。
本色的咨询师如果仅仅是个人的经验,往往就只是从自己的视角出发,所有相遇的人都必须认同咨询师,咨询师也必须塑造专家权威的身份,基于这样的身份认同建立信任,然后咨询中的引导发挥作用。这样咨询体系里出来的都是寻找标准答案的人,只要有个标准在,有个权威可以依靠,就可以平平稳稳地过人生。可骨子里的奴性思想逐渐被加重,一旦多元化发展的时代来临,最不知所措的就是这群人。没有人可以给出你需要的标准,自己在建构自己的标准的时候也是不断变化的(有些底线是不能改变的)。这样的来访者寻找这样的咨询师,看似匹配的关系背后,确实同类人在更大的无意识背景里的集体无名。上千年的封建专权、家长制、上下尊卑的代际传递文化里,非独立意识的东西在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咨询权威,咨询专家塑造建立起来的“信”,是一种个人崇拜的东西,我们也常常说靠山山崩,靠水水流。如果自己不去思考,执行的都是别人灌输的东西。要么就是被奴役,要么就是被抛弃,舒服感仅仅是暂时的,束缚感却是永久的。
虽然是义务的志愿咨询服务,好像是一种付出,但是在这样的逻辑体系里最终会发展成专家压制,权威信奉的局面,有的咨询师不被信任就不抛弃了,有的咨询师塑造成了权威说不得碰不得,咨询过程美其名曰指导性咨询,父性咨询,来访者的话语权越来越弱,渐渐背离了咨询的根本。
我没有发展到这一步,自己选择放弃了这样的发展路线。
在实际的咨询过程中渐渐认识到个人的视角总是有限的,来访者有自己对问题解读的视角,它的解读一定有它的道理,不能仅仅用对错来衡量,站在它角度的对错与站在主流价值观的对错有什么不同?是谁在在意这个对错?在权利和权益方面影响了谁?被影响后是如何回应的?这个回应在互动过程中造就了什么局面?谁想改变这个局面?主动求助与他人转介背后的动因是什么?咨询师个人的视角仅仅是拓宽了来访者分析问题的空间,这样的分析对于来访者的意义就是什么?咨询师给出的建议有用吗?咨询师的经验适用于咨询师本人,是否适应来访者都需要去验证,不一定去执行。当来访者不愿意做咨询师的作业时咨询师心里的不舒服,是因为权威被挑战了吗?当咨询师能时时警惕自己不掉入权威专家的陷阱,减少权力的侵入,刻意去维护咨访关系的平等的时候,会带给来访者是什么样的感受?
来访者就是希望有一个可以信靠的专家,就是希望专家给Ta出个主意,提个建议,来访者照做了,问题解决了,两人皆大欢喜。快速有效哪点不好?如果系列咨询持续,双方都受益有什么不对?这样的咨询师和来访者很多,这样有能力有成效的咨询师是很多刚出道的咨询师追捧的对象。
这样的咨询技术、咨询效果,咨询关系也是我在成长过程中一直期待和努力的方向。这个就是我咨询成长的第二个阶段。内地咨询界以前一直在构建的咨询体系,我也一直努力融入这样的咨询体系中,各种流派、各种门派、各种山头。。。。。。一旦进入这样的知识海洋,就能深深体会到学海无涯苦作舟了,每一个都似乎很深,每一个似乎都学不透,看书是不够的,一定要参加专家权威的地面工作坊,在实践中去领略每个流派的风光。由于不会游泳,始终都能看到权威专家式咨询的踪影,感受到作为弱者的压迫感。虽然都强调平等关系,但是这样的角色认同,让我这个参与学习的咨询师都感受到明显的挤压。在这个阶段,自己也感到惶恐,即使进行一点咨询,也是不敢去收费的。在这个阶段,常常希望自己是全能的,不仅做到有问必答,而且希望自己的回应是专业的,多层次的,有效的,简洁的。给自己背负了沉重的学习枷锁,每一次来访者的发问我回答不出来就成为我更努力的目标。
但是下一次你依然答不出来。
因为人的问题是千奇百怪的,“他问你答”的输出模式总是把自己逼到墙角,被动回应。在这个模式中,如果是不付费咨询,这样的提问还比较温柔,答不出最多证明你这个咨询师不行,来访者不信任你。咨询师为了证明自己是专业的可信的加油努力,以至于很多咨询师在二级考试考过后一直都不敢从事收费咨询,因为在不收费咨询的时候自信心已经被严重打击了。还走不到收费咨询的层面。
如果是收费咨询就更容易打击自信心了,这个时候来访者的提问有的时候是咄咄逼人的,你回答出来是必须的,因为来访者是付了费的,仅仅是证明你不行,失去信任还不够,你还必须为这个服务负责。投诉还是轻的。
从学习的角度中国古时强调师道尊严,水从高处流到低处才好吸收。学习应该谦虚,学习态度要端正。如果是指导性咨询,有学习的成分,对于这个有问必答,学生问老师答的模式就是在挑战权威。在很多的咨询里,提问作为咨询的技术,都是咨询师在训练各种提问的方式,用提问去引导来访者,说是不给答案,让来访者自己做出答案。这个就是咨询师问来访者答。无论哪一种,有没有感受到权力的博弈?有没有感受到价值观在后面的支撑?有没有感受到也许你面临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丰富的人?一个有着全部历史全部系统中的人?有没有感受到在听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你接受到的信息远远大于这个提问?如何能用一句话来回答?如何可能你的回答对方会满意?
就事论事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以前听一句话,可能就是字面的意思,很简单,自己也很好回答。但是接触的来访者多了,当发现自己学的再多,面对来访者都必须清零,当学习多元视角看问题,当知道没有标准答案的时候,倾听的每一句话都觉得很难去用一句话去回答的时候,我感受到“咨询师提问来访者回答”还是“来访者提问咨询师回答”所引发的权力游戏,其实都是整个人在参与互动过程中的感受而已。都会有不舒服,这个不舒服里面有很多文化的因素。
于是我也想从这样的咨询模式里逃离出来,我在渴望权威和反叛权威里徘徊,我在成为权威和成为“专业”咨询师里游荡。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咨询道路。
第三个阶段:陪伴式咨询
1、没有标准答案。
说什么都可以,没有最好的,只有当下最合适的,这个最合适来访者说了算,咨询师尽己所能给予参考而已,咨询师不是神,不是权威,仅仅是一个专业服务的人士,是众多咨询师里的一员。就像去医院看看病,你不是找某某某(个人权威),而是找某某专业的医生。是来访者对心理咨询的认同,对专业认同的基础上对咨询机构及咨询师的选择而已。
最合适来访者就是最好的。来访者与咨询师一起工作,把这个“最合适”找出来。
有的人需要依靠标准答案才能生活,当咨询师创造了一个没有了标准答案的氛围,来访者失去了依靠陷入从所未有的慌乱之中,这个慌乱不仅仅是无用无助感增强,更有可能唤醒的是骨子里被奴役的需要未被满足的愤怒,会转换成对咨询师的攻击。咨询师有可能也是需要依靠的,行政管理、督导监督等都是咨询敢于持续下去的依靠。当在没有标准答案要求的咨询里,往往混乱是多重的。
在一直以来都是王者思维的来访者中,它是标准答案的制造者,来访者认为的东西就是唯一正确的,不能被质疑的。这样的来访者实际上也是需要标准答案的,只是不需要别人给予,而是希望别人认同来访者的想法,来访者是正确的,别人都需要听从的。如果有质疑的声音,来访者就有可能愤怒,会运用一切方法把局面控制到自己手上。让来访者看到把控及失控对于来访者的影响,尝试着去探讨,慢慢创造出一些空间让其它的声音进来,逐渐有思辨的可能性。
“没有标准答案”这样的提醒,让我看到的“自主意识”的觉醒。这个应该是生命底层最真实的需要。如果在这里,我认为每个咨询师都有责任和义务去推进生命教育。
在咨询伦理里最常见的伦理困境是在对于对之间的选择。都是来访者的需要,想要标准答案寻找依靠是来访者明确需要的需求,唤醒自主意识有助生命成长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是来访者潜在的需求,咨询师的专业判断里有。如何去满足?如果先给了依靠,满足了来访者现在的需要,然后慢慢再带领来访者发现自己的潜在需要,把它变成显性需要,主动要求满足,通过技术让来访者获得,那么这里面是价值中立吗?有的时候咨询伦理在运用的时候都是互相矛盾的,咨询师很可能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不知所措。虽然是服务对象利益最大化和最小伤害原则,这样的利益标准或者伤害标准谁来制定?看重精神损失或者物质损失的标准就会不一样。等等。
这样看来,创造出一个可以平等的思辨空间,所有的思绪都是可以拿出来讨论的语境是非常重要的。在信任关系的建构中就不仅仅是对于咨询师个人的信任。而是对于这样一个可以自由讨论的语境的信任,愿意开始参与思辨。在这个思辨过程中,咨询师也是知识的提供者,个人想法的贡献者,精神交流的另一个主体,与来访者一样,平等参与。
当思辨的空间可以打开的时候,从专控者,被奴役者的角色出来,脱去铠甲,慢慢还灵魂自由,这个认识过程非常重要。
如何把握住这样的语境,如何发现其它角色的陷入以及协助对方和自己抽离?这个需要咨询师个人的专业训练。
咨询师也需要一个思辨的语境,在这个环境里浸泡。如同外语学习,整个学习生涯都有老师教导我们学习外语,结果还是全部还给老师了。但是在外语的语境下生活,很快就可能学会。全方位的渗透比较没有抵抗力。所以我选择了这样一个可以在一起思辨的团队。在里面呆着即使不说话都会时时提醒自己,吸收多元思维,看看自己会冒出怎样的想法?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是让自己不舒服的,是我的什么在发生作用。
在这样的浸泡中,各种影响都会出现,你会清晰自己的回应,比了解这个回应满足的是自己什么层面的需要。
相信自己的人生也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当下的创造就是自己活在了当下。
2、来访者是自己问题的专家。
过什么样的生活来访者自己决定,来访者做出什么决定都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咨询师认为最好的未必是来访者能过或者愿意过的,不能强求来访者。咨询师有责任有义务把法律的底线,社会主流的价值观,道德观等知识告知来访者,咨询师有责任在来访者有意图伤害自己或他人,或者有非法行为的时候行使保密例外的原则。
来访者的环境造就了来访者的经验智慧,咨询师协助来访者去发现,提炼并运用到生活中,从不知不觉到自知自觉,从自我懵懂的生活里因为咨询师的工作,通过提炼成为自己游刃有余的清晰的个人技能。在自知自觉过程中成为“专家”,塑造清晰的自我形象,建构自我信任。
或者说来访者有做“别人眼里专家”的潜质。
专家能够说得清道的明,对问题有研究,形成自己的理论,并能展示实践过程,放之四海而皆准。我们对自己的人生有研究,能分析问题产生的原因(无论是内归因还是外归因),能够在自己的三观里找出应对方式,把自己的三观作为理论基础,并在人生历程中实践,让这个生命可以在世间活着,就是成功的标志。如果是自己的专家是不求外界认同的,但是来寻找咨询也一定是这个理论体系在运行过程中产生了问题。在咨询师陪伴下见证来访者成为自己问题专家的过程,实际上是来访者通过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再次建构的过程。
我们在倾听来访者的故事的时候,往往发现来访者的人生态度深深影响了对自己生命故事进行的选择性记忆,又在选择性记忆里强化个人的生命态度。每次在听来访者的故事的时候,听得越多就越能体会到叙事理论,建构里面的原理。在咨询师的陪伴下叙事,咨询师的在场,相关知识的提供,个人想法的贡献等等,特别是成年来访者讲述童年故事时对童年故事的解读,或者在咨询师的陪伴下进行对当前状态的叙述都会带来新的体验和新的解读。咨询师的“在场”发挥着重要的专业陪伴的作用。当看到一个人在咨询师面前慢慢展开,解构就已经开始了。每一次的打开都及时整合,咨询师积极的人生态度如同光芒温暖着来访者。这个温度并不是说咨询师要介入什么,而是无论来访者讲什么,咨询师都愿意在那里平静的倾听。有温度的咨询可以让咨询持续。倾听过程不建议用明显的对某些事情的鼓励及认同方式,有些时候实际上来访者认为是咨询师的好恶带入进来,来访者信任和讨好咨询师有的时候会有选择的讲故事,这会干扰来访者的咨询效果,咨询师要谨慎。
根据咨询时间的设置来决定来访者打开的深度,有的时候根据咨询打开的深度去调整咨询的时间。确保每一个咨询阶段的完整性,最大限度的保护来访者不受伤害。
在叙述里重新建构,其实就是用更加多元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没有标准答案,透过一次次的审视,对自己越来越清晰,努力做最好的自己。这是在咨询师里的修行,也是在咨询室里的成长。是被见证下的内在关照。
不是每一个来访者都认同你的咨询理念及咨询目标任务。于是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的部分咨询还在做,但更多的是以成长为目的的咨询。
以成长为目的的咨询,就是活化我们自己,看清楚过去对于我们的影响,看到我们对未来的假设,充分认识当下的你的作用,重新建构过去对我们的影响,重新做出未来规划。更重要的是活好每一个当下,做出每一个当下最好的选择。不在后悔中谈过去,不在假想中憧憬未来,每一个当下都活出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