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文章

2014年，甫入职场的我还是个小小的要闻编辑，初做过几次快讯，接触过几次重大新闻。MH370事发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概念这是怎样一起事故。每天追着快讯推百度，失联，失联，失联。这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尚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个沉重的词汇。失联其实与死亡无异。一段早班下来黯然神伤。

我问副主编龙哥，这件事儿这么大，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呢。龙哥说，你还小，这事儿多了就麻木了。死10个人以下的事儿不叫事儿，百人叫大事，其他，见多了。

后来做了几年歌舞升平的时政要闻，在中国之声久了，看世界都是如此安宁祥和国泰民安。所有的新闻观都是在这里形成的。土地，诉讼，环保。央媒拒绝烧杀抢掠的社会新闻，也不在任何地方展示出这个社会还有黑暗的一面。

做了要闻运营，开始摒弃这些，关注点一下子在社会新闻上。偶尔想想，每天在群里驳回的所谓“事儿太小”，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动辄十年二十年刑讯，有夺子之恨杀妻之仇。可是这些事情已经显得如此轻描淡写，已经成为扫了一眼五秒钟之内就能出一个文案概括出来45个字符里浓缩的一件小事。可能无数个家庭在破碎，许多事情在发生，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许多街头巷尾在口耳相传。但是这些事情，见得太多，不是见识广博，或许只是麻木了。连惊恐心悸都少了。

前段时间朋友圈很多人在传凉山格斗孤儿。最早之前也是做了一个简短的文案推送当地，没有想到后续会有火花。朋友问我，你关注了么？你知道水有多深么？我想想，哦。关注了，知道这么个事儿，也大概知道政府后面怎么操作。水多深？有意义么。

我说，嗨，你还小，这事儿多了就麻木了。见多了。

我仿佛在变成一个我自己曾经觉得不可理喻的人。

想来最后一次为一个新闻心痛是去年，听说快手上有个大妈为了博眼球自己浑身捆着炸药炸没了小指，生吃活蛆，无所不用其极。当媒体找到家中，她自己录了视频，惨笑着说，你们说我被侄子儿子胁迫了？我没有，都是自愿的，大妈很开心。当时的我追看了这条新闻和她的微博很久，初始义愤填膺，在群里说了很多幼稚的话，当时前辈就批我了，两个字，炒作。你这都看不出来，新闻白做了。

那一刻我想，也许我这几年的新闻生涯是白做了。我没有看到炒作与否，我只是看到一出悲剧。像是大学时候专业课里老师抑扬顿挫将给我们听的文学作品里，那些悲凄的无声的笑呵呵的人们。令人难受。

可是如今，我也学会了，用炒作两字来看太多的悲剧。

这个社会的悲剧实在是太多了。想来眼球早已麻木，宅心仁厚也是傻的代名词。也许作为一个人，我已经被社会浸淫，见了太多不该见的，传播了许多我不愿看到的。这是职业。就像朱老师很久之前跟我说的，工作和生活要分开。也许他是对的。我逐渐不再用人情和心来看新闻。这样，也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凶杀、暴力，最多只是走在街上的时候时时回头，怕的是我所在的世界已经不是我幼时在书里读到的，锦绣琉璃白雪如画，不是那么一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