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总有一天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想去哪就去哪。”
“嗯”
“我要游遍大山长河,赏遍旭日夕阳。”
“嗯嗯”
“我还要不停的磨砺自己,让名字响彻云霄。”
“嗯嗯嗯”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啊,你去先把桌子擦了。”老板娘剪着指甲,用小搓刀磨了磨。
“哼!我真的说到做到的!”
在这间叫做来运的客栈里,三宝向一脸慵懒的老板娘满腔热血的谈着理想。但对方的态度也使得三宝意兴阑珊,只得拿起抹布去收拾桌子。
蒙古的铁蹄践踏中原的土地依然数十载,统治者为了支撑连年征战的各种强征暗敛,等级分明的种族制度让汉人备受压迫,加上连年的天灾大旱。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妻离子散者数不胜数。
“天下即将大乱啊。”一个衣着破烂的瞎子在客栈里叹道,身边还斜放着一个卦旗,隐约能看到“赛半仙”三个字。眼窝深深的凹了下去模样吓人。
“给你口酒,喝完快滚。少在这胡言乱语,不要命了你。”老板娘对那老瞎子嚷着。"这天下太平着呢。"
“兴亡成败,自有定数。天命难逆,天命难逆啊。”
“赛半仙"端着自己的破碗,杵着棍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客栈。
“三宝,你给我听着。以后这样的人你少往屋里领。其他客人还要吃饭,这样一个穷要饭的成什么样子!”赛半仙刚出去老板娘就教育起了三宝。
“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老无所依的。”
“这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管的过来吗?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哦。。。”三宝很是失落。低头就往后院走去。
“那个,你等等。”
“嗯?”三宝回头
“这串铜板你给那瞎子拿去。子安你记好了,从三宝月钱里扣。"
子安是客栈的账房先生。“总不能看着他饿死吧。”老板娘小声道。
“谢谢老板娘!”三宝跳着跑出了客栈。
门口的赛半仙正在太阳下抓着身上的虱子,地下被拈死的虱子也有不少一撮了。从客栈里讨的那碗酒还剩一半没舍得喝放在了一边。
“嗨!老爷爷。还好吗?”
“挺好啊,这么美的太阳,还能品口美酒。给个神仙都不换喽。”
“挺不好意思的,把你赶了出来。其实老板娘人并不坏,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呐,这一串钱是她让我给你的。你去好好洗个澡在买身衣服吧。”三宝一脸的歉意,将钱递到瞎子手上。
“无功不受禄,我是算命先生,不是乞丐。给我酒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尊敬长者。但是再给我钱的话那就是在侮辱我了。君子不吃嗟来之食。罢了,你拿回去吧。好意我心领了。”老瞎子摇了摇手,一脸倔强的继续抓着虱子。
三宝第一次见到这样固执的的人,很是苦恼。但转眼心生一计。“那这样好了老爷爷。你给我算上一卦,然后这钱就当你的酬劳了。你看好不好?”
老瞎子一本正经的说,“我算卦是有规矩的,一卦十文,人限一卦,概不赊账。”摸着胡须,端坐起来。“你钱带了吗?”
三宝数出十个铜版递给了瞎子。
赛半仙也没数,就揣进了怀里。“手拿来。”
三宝把手递过去,瞎子用他那双拈死十几只虱子的脏手在三宝的手掌上摸来摸去,眉头拧成了一条线。
“奇了,怪了。奇了,怪了。”连念数遍。
“怎么了?哪不对吗?”
“我问你,你生辰几何?”
“子丑年八月初八。时辰记不得了。”
“哦?”老瞎子一把把三宝拽到了身边,用手向他后脑摸去。然后猛的一哆嗦,手戛然而开。本来全然无所谓的脸上写满了惊愕,连眼窝仿佛凹陷的更深了几分。
“少年人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天生福相封侯拜官福泽三世无虞。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三宝问到。
“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你三生反骨,第一在眉,目中无人。第二在耳,众生不闻,第三在颚,鲸吞虎食。说白了,你就是造反的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运气好你将来能封禅泰山,气运不好,则葬身无处。瞎子把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钱你收好。我还要回去干活。老爷爷,我们后会有期。”三宝当然不信瞎老头的信口开河。这种江湖方士的危言耸听三宝在客栈见的太多,“记得买身好衣服,别一下全拿去换酒。”三宝走之前嘱咐道。
“少年的心意,我刘基心领了,至于卦算的准不准我们日后再见真章。保重!”老瞎子端起碗,杵着棍站起来,向街口跢去。
三年后
这场干旱已经持续3年了,滴水未下的大地燥烤着世人。
一方面民间各种祁雨层出不穷,龙王庙中香火不断,期间的各种祈福也是荒诞不经,然后虔诚的祈福却没有换来老天爷的同情,土地龟裂,庄稼颗粒无收。饥饿的灾民们不断发生暴乱,全国争乱分生。另一方面,政府非但没有开仓济民,反倒变本加厉层层盘剥。各地起义成星火燎原之势。
在那个叫做刘基的瞎子离开后的三年,天下大乱。
来运客栈也在天灾人祸中变的风雨飘摇。最终,老板娘在几番考虑之下决定关闭客栈,回汉中老家避乱。
看着曾经顾客络绎不绝的客栈如今门可罗雀,三宝也是心痛不已。
“三宝,你来这客栈多久了?”临行前老板娘问到。
“回老板娘,10年了。自从我八岁时父母双亡逃荒至此被您收留开始。我一直把这当成自己家,一直把您当作我的亲人。”三宝努力压制眼眶里的泪水。
“是吗?10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初我为了逃婚从汉中辗转到这,开了这间来运客栈。本希望能够时来运转,结果现在还是落魄而归的命运。可怜,可怜啊。”老板娘哭的梨花带雨。
“老板娘您别难过,客栈是天灾人祸,国运不济。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错的不是你,是那些暴虐的蒙古人。”三宝满目怒火“总有一天,这天下要重回汉人手里。”
老板娘拍拍三宝的头,挤出一个笑容,“有理想总是好的,但是当心隔墙有耳。你啊,总是太相信别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下次要改,江湖比你想的凶险的多。”
三宝沉思不语。
“好了,现在我宣布来运客栈就此解散。祝君以后好运。大家散了吧。人各有命,大家江湖再见。”老板娘擦干眼泪起身上马,从此再无运客栈。
各个伙计们也是背着行李各奔前程。
“三宝,你打算去哪?”店里的账房先生子安问到。
子安是个落魄家族的秀才到了来运客栈当了账房,比三宝大不了几岁,但是读过书见识广,三宝常常缠着他让他讲大侠的故事。是除了老板娘以外三宝最亲近的人。
“我?我打算去拜访名山大川,最好能拜入名门大派。习武以救天下。”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好想法!”子安竖起大拇指。
“那你呢?”
“我?战乱饿不死手艺人。再找个店铺接着当我的账房呗。读书人有三愿,立德立言立功,立功这辈子是没戏了,立德育人,立言出书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我想写本书,构思了好久一直没有动笔。就是平时跟你讲的那些故事,我打算整理一下,下次有时间一定要写出来。”
“太好了,子安先生的大作付梓的时候我一定拜读。”
“肯定的。那三宝兄,我们就此别过?”子安双手抱拳。
“下次见的时候希望我们的名号都能响彻云霄。保重!”
三宝起身就走,只留下被夕阳拉长的背影。
“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子安叹道,他明白眼前这个热血笨蛋小子选择的道路比自己的要难上数倍,“吉人自有天相吧,一定要活下来啊。”子安心中默念。
半年后。
三宝离开已经半年了。
子安在一家当铺里又作起了账房先生。乱世荒年,典当家当者络绎不绝,更有甚者卖儿卖女。当铺老板钱掌柜每次都能用三尺厚的脸皮把价压的死死的,然后转身把那些低价淘来的宝贝卖给达官显贵。
“你这块玉是前朝的仿品啊。品相又不好。我呢也是看你现在太可怜,给你多出点,80个铜板。你可想好了,这是全城最高价了。过了这村你可找不到这店。”钱掌柜捏着胡子对一个前来典当的可怜人说道。
“怎么会呢,这块玉我家里传了十一代。至少300年了,家父临终的时候还特别交代过,除非生死攸关否则绝不出手。到您这居然只值80个铜板。您再仔细看看。”
钱老板撇了一眼来客,“我钱某干典当这行也30多年了,自认为没走过眼。看你实在可怜最多100文,要是再不行的话,您另寻别处吧。”说完就把玉佩随意的扔回客人手上,要喊子安送客。
客人想了想家中还在挨饿的孩子,咬了咬牙。大叹,"孩儿不孝,今这祖传之物不得守。倘若归于泉下,望列祖列宗责罚。"
100文,成交。
客人刚出店铺,钱老板忙的把玉佩拿回手中呵气擦亮。“子安啊,你可知道。这块玉是个宝贝,正宗汉代和田羊脂玉籽料。要是拿到市场上至少得这个数。”钱老板把手掌来回翻了3次。
“那你不多给他一些。”
“这种乱世,要不饿死,要不撑死。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商者的第一条守则。你还要慢慢学着点呢。”哼着小曲走回了后院。“有人再来的时候喊我。”
这就是子安现在的生存环境,有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吸食鲜血的牛虻。
“这样趁火打劫,又与那些贪官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子安很早之前就想要离开,但为了谋生又不得不继续在这里委身。看着被盘剥的灾民,子安心有余而力不足,“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子安感到绝望,每天都在矛盾中挣扎着。
终于有一天子安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我应该写点东西,来让百姓们看到希望。有希望才能站出来,而不是任人压榨鱼肉。"
子安咬着笔头想到。“那应该写什么好呢 ?”
这时子安脑子里浮现的出了三宝离开时倔强的背影,“一人独行,救民于水火。纵使前方是悬崖深壑,亦要永往无前。”
“对了,这开篇就叫行者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