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独中呐喊,在孤独中消亡——记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这是我第三次阅读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当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面对行刑队的时候他会想起许多年前父亲带他去看冰块的那个下午。……”这个经典的开场白也已经像老朋友般熟稔,似乎随口就可以背诵出来,但我依然搞不明白自己要怎样更完整地记录下自己对这本书的所思所想。
于是我决定暂时放下纷乱的头绪,静下心来读书好好做一番书摘,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做起来都很困难。因为当我读《百年孤独》的时候常常会陷入一种不自主的膜拜情绪,只觉得每一个词每一句句子每一个段落都写得精彩绝伦,处处都想摘抄下来,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演变为自己将整部书都抄了下来。
记得第一次看此书还是自己上高二的那个秋天,而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魔幻现实主义这个体裁,一边阅读一边惊叹原来这个世间还有这种写作方式,这对当时阅读量还很少的自己而言不啻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甚至颠覆了许多固有的观念。接下去的几天,我就像一个在沙漠中漫游干渴了好几天的旅人找到了水源,如饥似渴如痴如狂地日夜拜读,沉醉迷失在遥远魔性的马孔多。
隔了很多年以后重新再读,我发现自己依然会被马尔克斯行云流水的文字所折服。这是一本你从第一行开读后就不再愿意放下的魔性之书,我仿佛奥雷里亚诺·巴比伦站在飓风的中心快速破译那记有家族历史的羊皮卷那样追读着这本书。多年过去,它在我脑海里不禁勾勒出马孔多的轮廓,更为它涂抹上了大片大片的浓厚色彩。
马孔多仿佛是一个梦,炎热,潮湿,浓烈,朦胧,充满了孤独与愤怒。它在百年的岁月里浓缩了一整个国度的历史,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兴衰交替,年轻的人们一手建立的新兴村庄,朝气蓬勃,“甚至没有死过人”,它渐渐得到发展,人们开发实业,用繁荣的街道充实它的内在,让它变得欣欣向荣。但人们的自由没有维持很久,政府进入了马孔多,从此它再未获得自由。第二代年轻人为反抗压迫发起内战,付出惨痛的牺牲,到头来一纸协定停止了一切,没有人玩得过政客与律师;紧接着美国商人也来了,香蕉公司吞噬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并吹起纸醉金迷的泡沫,压迫与剥削像孪生子般伴随着工人阶层一同诞生。人们再次站起来反抗,和平的罢工换来武力镇压,这一次比轰轰烈烈的内战更为惨痛,失败来得悄无声息,甚至被官方从历史与人们的记忆中抹除了,“三千人的尸体被两百节车厢送入大海”,成为了一个人疯狂的梦。火车曾经连同了马孔多与外界的联系,如今又成为通向彼方的冥车。神在哭泣,泪水落了足足三年,仿佛永无止境,在缓慢的侵蚀下,马孔多沦为毫无利用价值的荒漠,在遭受了内战、政治、剥削、屠杀、自我毁灭的摧残后一败涂地,再也无力回天,被世人遗忘在死亡的角落,最终摧枯拉朽的自然力量将这个魔性之地一扫而空,还了片干净的大地。
百年小镇,百年家族,无数评论都认可《百年孤独》是映射了哥伦比亚混乱的不可思议的百年沧桑历史,但我认为将其延伸至整个人类也无不可。
家族最初的一对男女如这个世界上诸多人类创世神话般从一开始就背负上了近亲生子与杀人的原罪,他们建立城镇,创造了如乌托邦般的社会,繁衍生息,经历了从萌芽到繁荣再到衰亡的过程。布恩迪亚的人们与自然斗争,为自由斗争,最后却毁于人类的相互倾轧,毁于不可避免的人性弱点,毁于自身生命力的衰退。
布恩迪亚是孤独的,他在孤独中愤怒地呐喊,即使家族中最后两个人尽享了情欲满足带来的欢愉,他们依然被大自然不容抗拒的修复力逼得退至一隅,最终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消失。而人类呢,作为一个种群,同样也是孤独的,既不为其他种群理解,也不为彼此之间理解,换句话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人与人的相互折磨摧残才是最深重的灾难。
那么我们会否迎来与布恩迪亚家族同样的命运呢?
马尔克斯在小说的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羊皮卷上所载一切自永远至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我是否能将这句话视为一种愿景。在写完这一整个复杂悲伤的故事后,作者是否怀着希冀,愿他的祖国不再重复这痛苦的历史。
孤独止于百年。
后记
关于《百年孤独》,有太多太多可以探讨的地方,但我因为被阅读的激情所蒙蔽,很难全面地写出自己这个那个各种感想,只能尽力抓住脑海中浮现的句子与想法,匆匆记录下来。 毫无疑问,几年以后我还会重温它,因为对我而言,这是一部值得用一生去读的魔性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