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少女（7）

男孩听见吴枝的脚步声，警觉地往后缩着身子，等靠到一棵树时他浑身剧烈一颤，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脑袋，乌黑的头发显得发旋处白得发光，细瘦的手腕上伤痕累累。吴枝眯了眯眼睛，觉得那手眼熟得很，就像刚才被她误以为是自己的那双手。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里十分愧疚，恐惧的感觉暗淡了，羞惭却爬上她的脑袋，惹得她红透了双颊，头顶冒着冷汗。

“那个，你还好吗？有哪里受伤吗？”吴枝尽量放柔自己的语气，一点点往前挪动。男孩却只是不停颤抖着，发出困兽般的低鸣。吴枝心里难受极了，她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感受到男孩强烈的抗拒，她很无措，只是下意识地模仿母亲安慰她的样子，双手环处男孩，嘴里不停说着她自己也不懂的话。

男孩还是颤抖不止，抬起脸时，全是汗水。“戒指，戒指。”他这么呢喃着。吴枝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我把它给弄丢了。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没有它，我会死的。我会被杀死的。”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男孩眼眶里滚落。那样沉重的悲伤与恐惧如同海啸，吴枝就要窒息了。

“我会帮你找回来的，一定会的。就算没有找回来，我也会保护你，用尽全力的那种。”

男孩只是哭，完全不理会吴枝的安慰。吴枝看到男孩脸上数道抓伤，手心似乎还留着血，便一句话也说不了。于男孩儿而言，言语轻飘飘的，还不如一个创口贴来的有用。

最后，男孩是被一个老爷爷接走的。吴枝无从得知男孩的姓名。当车门即将被关上时，吴枝如同一只猴子似的扒住车窗，却只看见男孩脆弱苍白的唇色，小小的头颅低垂着。她似乎能听见抽泣声随风而逝。车远去扬起的尘埃，弄的吴枝忍不住咳嗽起来。

晚上回家，不出意料她又被父母修理了。而这一次，她突然委屈地哭了起来，很伤心。母亲不喜欢她哭，于是冷着脸回了房间。父亲陪着她坐在床沿，语气温柔，笑眯眯地问她是不是今天遭遇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吴枝泄气地想，父母总把她当成四五岁孩子，仿佛她会难过，都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被老师批评了，弄丢了零食，又或是父母没让她出去玩。可吴枝却觉得，尽管她还是个初一学生，可是她忧愁的事情却可以是一个成人所会忧愁的。

例如这一次，她难过的是她并不知道如何去承担这份给别人造成伤害的责任，不知如何弥补那个恐惧忧郁的男孩。

尽管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焦虑与惶恐，吴枝仍是早早便睡了，不识失眠滋味的小女孩，梦境里各种幻觉闪现，最后画面定格在傍晚看见的男人冷漠至极的笑容。吴枝迷糊间，仿佛听见有女孩的哭声，等她再睁眼时，绿子的面庞在氤氲的晨光中如烟花炸裂，在迎来最璀璨的一秒后归为一缕捉摸不透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