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玩社火的人
作者: 饮冰
今年春节期间，全国遭受疫情，为了配合疫情防控工作，刘老师原本计划的春节社火系列活动只能暂时取消了。听我妈说，邓小平爷爷去世那年（1997.2.19是农历正月十三）为了悼念他老人家，春节社火活动取消，后来还是安排到了初夏时节，在群众心里，这是一种不能缺少的情怀。
社火，又称民间灯会，从正月十三一早开始到正月十六这天，从叫法就可以知道一般人是能力举办的，旬阳当地有句俗谚“唱的起一台戏，玩不起一驾灯”，动辄就需要百十人以上才能圆场，只有社区和有财力的企业承办。从爷爷口中得知，在他们年轻那会儿，玩社火最是火热，那时宋家岭的老老少少没有人不会“玩灯”。现在看来，尽管社火活动已经成功申请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但却不值得高兴，遗憾的是她的根已经被动摇撕裂。
庄重祭祀汉江龙王，祈求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燃起香裱，在案台上插起香烛，青龙黄龙舞动，配合唢呐似双龙吟唱卧到河床，主执事人按程序请神接神，用朱砂在龙眼上点了睛，把龙节的人低头不语，点睛礼成，龙猛地像活了一样摆动。
礼毕，鼓乐齐鸣，双龙舞动退场，一阵鞭炮响起，两对怒目圆瞠的狮子摇头晃脑的上了场，一群看热闹的小孩被狮子的大圆眼睛和獠牙吓得只敢往人群里退缩。“狮子神呐，狮子神呐，摇头摆尾下凡尘啊......”，随着主执事人吆喝新年吉祥奉承话落下，其余人配合在间隙喝彩喊上一阵阵嘹亮的“好”字，算是趁着热闹讨个新年的吉利。
还有一些人爱喜庆热闹，把不足岁的孩子从狮子口里递进去，据说这样孩子以后会多财多福、高官厚禄。同样，还有些人会把黄龙的胡子揪下来，用裱纸包成三角装进福袋，说是会保平安健康。至此，所有程序礼毕，然后就开始按照名单上的单位和个人，奏起过街锣鼓队列挨家挨户的进行游行表演。还有一个奇观，游行队伍后面看灯的人有的会跟着看上一整天，虽然到每一家都是同样的节目，看灯的人总是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精彩。
一家玩好完毕，不远处另一家放出遍地红的大饼鞭炮接引，然后主执事人手拿红白相间的纸扎令牌一声号令，举嫩竹竿花灯的小姑娘或者大姑娘们（有的地方没有年轻的女娃，都是中年妇女）迅速移至院内占好合适的位置，有时位置布置的不好还会被执事人指着鼻子骂。事后我才知道，这些挂花灯的竹子叶子是不允许被砍掉的，象征春意。
锣鼓队列奏着游行鼓点---过街锣鼓，两条懒龙一青一黄呼啸着进入院内翻动挥舞，几经来回，龙珠给出信号，两条龙尾龙头同时运动，刹那间就在院内盘地两条活灵活现，主执事人拿着大口袋站在大门前一边喝彩一边使着脑筋说吉祥话向主家要打发（一般是烟酒糖果，也有直接给红包的）。那两条龙也是，不看着给够了就不起身。主执事人说话，懒龙才又挥舞几下围到院子两旁，为演出留出场地。
这时锣鼓换了节奏，两头大狮子凶猛地摇晃进院子，然后直接冲过大门进到里屋，趴在主家人面前狮子大张口，主家人喜笑颜开地把烟酒递进狮子嘴里狮子才回到院内表演。听爷爷说，早时候，有的高人两人配合，在三层的大八仙桌上玩起狮子来轻轻巧巧，现在的狮子也变懒了，除了要吃的填肚子就是摇摇摆摆干转悠。两年前有人觉得狮子不动，就爱用烟花对着狮子脚下冲，里面的人怕被烧，就欢欢腾腾的蹦起来，又热闹了起来，看的人也有了兴头。
狮子过后就是赶竹马，全部都是孩子，最小的才三四岁，身上前后从腰上扎着马头、马身、马尾，嘴上噙着不锈钢的口哨，吹着一致节奏的脚步号子，排开一字长蛇。两个大人一前一后，头里那个手拿长鞭，胳膊顺着劲挥舞猛地往回一扽，啪得一声打响，竹马吓得来回乱窜，后面的大人手拿六尺长一尺宽的长幡来回地在后面假装堵马。突然，前面的人响一声鞭子，将鞭子笔直地顺在地上，孩子们看到信号便一字摆开，最后一个孩子开始从后往前8字型往前绕行，倒数第二个接着，有条不紊。有嫌没看够的人，搬出一箱小芝麻鞭，一个劲点燃从脚下横甩到孩子们脚下，不怕鞭的孩子依旧淡定，怕鞭的孩子早已乱了之前的队形。前后两个大人面对的更是激烈，被拿着成箱成袋的烟花只被往身上喷，幸好提前知道习俗做好了防护措施，将鸡蛋清涂满了全身，烟花就不会粘在身上被烧伤。
另一个，算是最具观赏性的骑毛驴节目。这个节目要特别有经验的人才行，因为没有经验而且玩的少的人玩不出美感，也玩不出赶毛驴和骑毛驴两人的神韵来。故事的经过是新婚夫妻俩人正月骑着毛驴要回娘家路上发生的趣事。前段，二人新高彩烈出门上路，夫妻二人你侬我侬互相照应，一路几个圆场就算是行了十几里路。中段，毛驴行路来了倔脾气撒欢差点把妻子颠下地，随后新郎制住毛驴，毛驴又卧地不起，丈夫想尽办法，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抗又是顶，毛驴忍不住站起后脚一蹄踢向丈夫，丈夫疼得握住一脚坐立不安，妻子骑着毛驴撒着欢捂嘴偷笑。结尾，丈夫疼得一瘸一拐，让人看得又可笑又心疼，毛驴也赶不成，娘家也去不了，妻子转身回来好心关照示爱劝诱才继续踏上欢乐行程。这项节目表演有好几处经典，对演员的表演神态和脚下功夫要求很高，没有表演功底的人轻易不敢上场，因此这个节目最细腻，就连化妆也是最美的，属于压轴节目。
随后的一些节目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四大名著走高跷、挑花蓝、扭秧歌、抬花轿......等等，细说起来要说上几天几夜也是眉飞色舞。
最后一大轴。那就是彩莲船，全身用嫩竹子和上等皮质裹上浆糊扎制装饰而成，船头船尾各一朵粉红莲花，船舷上红花绿叶，舷窗上两面照花镜两面照开，上面是拱梁的顶子，尖上一朵大红牡丹，船底两边用长短合适的绿色绸子装点，象征在碧水中行驶，十分精美。坐船的人要有一膀子力气，将红绸绕过脖子穿过腋下，两头绑在船帮子上，然后双手抓住船帮子保持船身的平衡，随着撑船太公的一声吆喝锣鼓响起，一艘采莲船被四个手拿彩莲扇的，丫鬟模样的姑娘拥着，随着鼓点节奏颤颤悠悠地从人群里驶出。后面还有一个媒婆丑角和大头和尚，媒婆负责笑点，大头和尚负责清场。表演中间也有类似骑毛驴的那种跌宕起伏的情结，在此不做赘述。
如此，一台大轴好戏就开始了。
......
“小小的彩船两头尖，中间坐了一个美娇莲”
“弯弯的眉毛瓜子儿脸”
“模样长的赛貂蝉，小伙子都眼馋”
三句唱词,三段锣鼓，唱不尽的人间繁华喜乐。船太公和媒婆“摇婆子”对唱旬阳民歌，表达对主家的感谢和对主家未来生活的美好描述和向往，让人们意犹未尽。
旬阳民间社火是旬阳县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他的演绎代表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样，他的每一出戏都是圆满的大结局，这也是中华传统文化精神的代表。现今的快节奏文化传播媒体就如同这次疫情一样来势汹汹，类似这些优秀的传统文化因为年轻人的信仰加入也会与时俱进。至于社火未来的状况，我不知道，但是，热爱和传承她，是我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