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商学院

大年初三，是回娘家的日子。

多年了，只要是春节串门子看爹娘，都是定在这一天。

老家，是一杯醉人的酒，想起来没有端杯就醉了。

老家，是一杯浓香的茶，想起来，就泪流两行。

回老家，是我心中永远的哀伤。

以前，过年回老家都是开开心心、高高兴兴。那一幕幕温暖的画面，在眼前呈现。

年前，父亲早早都把各种好吃好喝的东西置办齐，母亲全部洗刷干净，摆在堂屋的桌子上，单等孩子们回家做成美味儿，给享用。

我们姐妹们的几个孩子，都喜欢去姥娘家。

一过年，肥那些大鱼大肉，孩子们并不怎么喜欢。他们爱吃什么喝什么，父母都知道。

玻璃脆甘蔗，父亲去超市里，捡最好的买两捆，这是孩子们的最爱之一。

这群小东西回老家，一下车还没进院子，就兴奋地大声叫着：

姥爷姥娘，我们都来了！

父亲早已把甘蔗用菜刀刮去皮，砍成一段一段的，摆在院子的小饭桌上。

看这些活宝们，跑进院子，直接到桌子跟前，一手抓起两根，塞进嘴巴里，开始大朵快颐。

父亲看着他们，笑着说：慢点儿吃，姥爷这儿多的是！

超市里卖的奶糖，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零食儿，特别是辣条，父亲一定拿上两包。

别人都说，这是垃圾食品，吃了不好。父亲说：孩子们好这口，又不经常吃，来了，尝尝味道。看着他们可爱的吃相，我的心不喝酒都醉了。我就是稀罕，他们一脸高兴快乐的样子。

老院里堂屋门口左边，种了一棵一把粗细的腊梅花树。这棵树非常稀罕人，不但父亲把它当作宝贝，孩子们也特别喜欢它。

原因很简单，那一树干枝梅闻着芳香无比，站到院墙外面的大街上，都能闻见那醉人的花香。

孩子们都随姥爷的嗅觉，爱闻这香气。父亲爱喝腊梅花泡的茶水，没想到，小东西们也爱喝。

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只是喜欢花的香气和满枝头好看的花，听姥爷讲，这花儿能够治病，他们都喝起来。

没想到，一喝，竟然都喜欢上了。

每次回老家，吃喝以后，都要泡一杯腊梅花茶喝。鲜的更好闻好喝，父亲炮制晒干后，泡出来的茶水，也一样芬芳。

母亲每年都要养几十只大红公鸡，这些公鸡，可都是孩子们的最爱。

只要走进姥娘养的公鸡跟前，小东西舍不得吃的零食儿，都投给它们吃。

那些公鸡个头儿高大，鸡冠很漂亮，也很凶猛。有一次，孩子喂一只最好看的公鸡时，一下子被它啄到了！

这一下，手被啄流血了。孩子叫起来，姥爷为了给孩子报仇，捉到这只公鸡给宰了。

没想到，这样一宰，孩子哭的更厉害。

他喜欢公鸡，它长得太漂亮太可爱了！说公鸡是他的宝贝，他的孩子，他的朋友。

那次，父亲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土灶台，添上一锅水，把宰好收拾干净的大公鸡放里面，点燃柴火开炖。

炖的时候，满院飘香，炖熟后，孩子吃着肉，眼泪挂在脸上，嘴巴里还叫着：

大公鸡，不怨我。是你自己找死，我也不想吃你，谁让你嘴巴那么扣？！

我的手被你叨流血了，吃你的肉是一报还一报。

看着他的吃相，听着他的话，特别可笑。

孩子们爱吃柴火炖的鸡，每逢星期天，只要去，父亲就杀鸡给孩子炖着吃。

每到腊月二十九，父亲就把土灶台挖好了，公鸡已经收拾停当，单等孩子们去了。

父亲和母亲每一年，都用纯粮食喂养一头大猪。到了春节，宰了。切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再分一分。

一兜一兜摆放好，每个孩子都有。

他们还喂养一只山羊，春节宰了以后，母亲分成一兜一兜，摆放在屋里地上，每个孩子都有。

我们吃喝完毕，要走的时候，爹娘开始忙碌了。

他们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开始搬到大门口。让我们往车上装。

我们姐几个说着不要不要，孩子们已经开始装车了。

父亲手里提了几兜炮制好的腊梅花茶，母亲提着一兜一兜的羊肉。

看，孩子们的手上，有的拿着一兜砍好的甘蔗，有的掂着父亲收拾好的公鸡，有的掂着姥爷准备好的零食儿。

那些母亲出油炸好的杂面丸子，肉丸子，豆腐，还有父亲种的无公害白萝卜、白菜、大葱等等物品，全部把车装满。

直到车上没地方装了，父亲停下手，母亲站在一旁。

孩子们高兴的笑着，爹娘站在那儿幸福的笑着。那一幅幅新年美好的画面啊，如今，再也不见了。

老院里一片荒凉，双肩踏被荒草覆盖的土地上，踏进从小长大的院子里，踏进曾经欢声笑语的空间，泪水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失声痛哭起来。

腊梅花树下，爱喝茶的老人，可亲挚爱的父亲，在哪里？

太阳很温暖，穿上黑色的棉衣，出来吧，坐在那张竹椅子上，晒晒太阳，喂喂鸡。

打开屋门，走进每个房间，目光搜寻熟悉的身影，耳朵竖起来聆听亲人的声音，发出内心深情的呼喊：

爹啊，闺女来看您了，您在哪里？

墙上挂着您慈祥微笑的照片，是不是您还在这里，守着不老的家园，等候我们回来，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欢笑开颜？

那张您年轻到老睡的木床，如今空空的，没有一点儿气息和味道，父亲，您看到会不会流泪，是不是也很伤心？

电视机没有坏，插上电源，依然可以唱响穆桂英挂帅，父亲，您是不是还坐在沙发上，入迷的听老艺人把锣鼓敲震天，把大戏唱响？

屋里的几个灯，通上电源，拧开开关，它们依然可以发亮。父亲，知道您喜欢光亮，在黑暗的夜里，您是不是还把开关打开，满屋通亮？

屋子里的土地上，灰尘一层，桌子上，灰尘一层，还有麦缸里，都是灰尘一层。父亲，这可不是您的风格，以前，家里永远打扫的干干净净。现在，您是不是喝醉了仙界甘醇的美酒，头枕一块儿顽石，在清风阵阵的仙树下睡着了？

屋檐下鸽子笼里，再没有"咕咕"的声音唱响。

还有挂在屋檐下的锄头、耙子，已经生锈了。勤劳能干的父亲，你咋不把他们擦亮？

墙壁上挂的做木活儿的钻头，还有钢锯，还有屋子墙角的凿子、铇子、风箱刀、墨斗等等工具，方圆几十里非常出名的木匠师傅，父亲，你想它们吗？

多年以后，眼前这一切，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啊。

我从老式的桌子抽屉里，翻出了父亲的老物件，一个纸质的四方形盒子，里面有父亲的医疗卡、兑粮食的凭证，还有户口本，还有父亲的身份证，还有啊，一家人的多张老照片。

小时候的一幕幕，在眼前展开，泪眼再次打湿了衣衫。

父亲，这些您都保存着，半夜里，您是不是还回来，拿出来看看？

爹，您要是想我们，就走进我们梦里吧，那里面，您的真身我们才能看到。

爹啊，我们太想您了，实在太想了！

可是，深深的想念里，梦里总是不见您。心里总是想，这也许是您给孩子最后的爱，怕走进梦里与我们相见，怕我们流泪，怕我们伤心，怕我们害怕吧。

后来，听一些懂奇门遁甲的人说，离开的人不走进亲人的梦里，是怕自己挚爱的人受到伤害。

父亲，我们不怕！为了见到您的真人，我们一点儿也不怕！

我们想您想您想您，思念您！您一定也想我们，那么就梦里相见吧！

就在今夜，我们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