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洞
梁麻子带着他的枪队,在雪中踏着脚印,饥饿受冻。
那是前几天,龙虎山的两帮土匪在利益的争夺中发生了激战。一帮是以梁麻子为首,一帮是以王胡子为首。打了两天,胜负已分,梁麻子的队伍伤亡惨重,落荒而逃。逃了两天,所带粮食已全部吃尽,天寒地冻,在这冰雪相融的山谷中,饥寒交迫。向南一路逃来也未曾寻得半个村子,这下恐怕——熬不过去了。
此时此处名为万窟岭。这山岭由远一望,千疮百孔,犹像被炮弹轰成的骰子。岭中因有不知原因而形成的洞穴千千万万,故为取名万窟岭。
已是饥饿难耐,祸不单行,老天又吹出了鹅毛大雪。枪队便躲进了万窟岭的一个较大的洞中。冷的瑟瑟发抖,生了堆火。看着那跳跃着希望的火苗,梁麻子的心却度了层冰霜,阴冷。夜晚,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显得山谷更加空冷。一个手下起身上茅房,走出洞去,找了个草丛,光线很暗,一个趔趄,倒进了草丛中。只听“轰”的一声,草丛被压垮了。尽显眼前的是一个模糊的山洞,光线很暗,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饥饿提升了他嗅觉的灵敏度,对!没错!是粮食!喷涌而出的是那股稻香让他奋激到丧失理智,他惊呼,他狂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万窟岭活了!
架上锅,熬起粥,食物的力量可以让一切都起死回生,一饭下来,每人都活生生的吞下四大碗,口中还留有余味儿,等待着今后的慢慢品析……
而那洞中的粮食,却是万窟岭南边的岭南村人准备过冬的救命稻草。不到两天,一百多口子人就把那粮食吃了一小半,每袋粮食吃到底部都放有一张纸条:“岭南村胡大牛家”、“岭南村李二娘家”、“岭南村二狗子家”……
梁麻子坐在洞口前,什么都明白了,沉沉的抽着那袋旱烟,烟雾青缭,朦朦胧胧。深深地呼出,是一股子沉闷。转头望望这一大帮子队伍,越发深思。也如同迷烟一样,将来会怎样,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派出去的手下已经回来,说发现了日军的一个金银库,里面全都是财宝,但有重兵把守。倘若冒死冲进去搬它两箱,就可以大量招兵买马,扩充队伍,重建山头也未尝不可。收拾家当,带齐武备,梁麻子就带着队伍直奔日军金银库。这是金银财宝聚集的地方,兵力布满了整个仓库,四周戒备森严,犹似困兽之笼般的冰冷。他犹豫了,望着衣薄贫苦的兄弟,粮食总会吃完,他不想被饿死,所有人都不想。
看着饿的紧勒的肚子,烟头一扔,牙一咬,干!
炮火交锋,枪林弹雨,射出的子弹胡乱的飞跃。仓库顶上的那挺重型机枪在不断的吐着芯子,向那微若蝼蚁的小人物发出无尽的嘲笑。一百多人,冲进仓库的仅是连梁麻子在内的八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带有子弹的摧残。血已染红了衣服,伤口还在不停地泪滴。满足的金银,一箱一箱,耀眼的让人迷失心智,忘掉自我。那是希望,更是命!屋顶上的机枪还未停歇,只要走出仓库,必定被死亡吞噬。也不知梁麻子说了什么,而后七人抱着东西往外跑。刚跑出仓库,未等到机枪发怒,一声惊雷,梁麻子连同机枪一同被炸裂的仓库埋没。
在粮食洞旁边的土丘旁,七人未能活着爬到洞中,均断了气。身旁冒死背回的并不是财富,而是那角落中的几袋粮食……
天更冷了,岭南村人来拿粮,看那冻僵的七具尸体。北风又在呼啸,仿佛听见了梁麻子在仓库中未听清的话:人在做,天在看,人救咱一命,拼死也要还了这情!
此后,这洞经岭南人大修,常年存粮且洞口大开,石刻:情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