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记之——车间岁月

决定不再折腾，安心呆在厂里后，日子过得很充实，忙忙碌碌，五个月眨眼间就过完了。这为期五个月的打工生涯真的是痛并快乐着，淡漠与温暖并存。

（一）痛并快乐着

从前，我之所知所识皆是团结为主，来到此后，有些颠倒了。

维修室维修的机子分为国内和海外两个大类，我和搭档X负责出库国内机，共十六个维修员，评价每人产出110台机子。C、W和G负责国外机子，共十五个维修员，产出不超过一千七。

两边的出库员画出明确的三八线，不越界，不相帮。一开始，特别不习惯，我以为同是一个车间的人，当是一个团体，应该相互帮助，以完成任务为主。没想到她们分得这么清楚，各干各事，互不相干。甚至经常吐槽我和搭档，说是蜗牛都比我们快。起初很介意，后来就不以为然，做了多少自己心里有数即可。

出库员每一天不仅要出库，没有机子还得去收集维修员修好的机子，并为他们记产量，写正字。

因为记产量的事闹出过许多不愉快。几乎每天都有人在说“喂，你给我少记了一台”“唉，你们又给我记少了”等等话语。

起初，无语归无语，还是会耐心跟对方解释，告诉对方电脑上有记录，可以查询。也很在意被冤枉。

有个维修员，二十来岁年纪，老家离我们县城五十来㎞。我想着，我们家乡离得这么近，该相互体谅，相互帮助。出库时录到他修的机子，写的维修单和进机时记录不符，我会帮他修改，尽量朝着对的方向记录，以免他被问责。

显然对方不领情，经常嚷嚷少记产量的人便是他。一开始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毕竟没少开玩笑。慢慢地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因为我已经能够分辨出他哪一种表情是开玩笑，哪一种表情是一本正经。

“你怎么搞的？又给我少记了一台，你看我的离型纸都用了这么多了，机子数量和离型纸数量不对。”他垮着脸质问我，质问就罢了，还用地方骂人的话说我，不准收机。我记得我当时哭了，坐到自己工位上才哭的，那天之后差不多一周没有收过他的机子。眼泪停止的时候在日记本上写了一段话：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牲口，为一头牲口的无理而哭泣，你还真是够蠢的。什么时候，你的眼泪这么廉价了，居然因为这种垃圾浪费泪水，你得喝多少水，储存多久才能积攒这些泪水啊。以后不准再为类似的事掉眼泪了，无视即可。

从那以后，无论是谁，但凡说少记了的，我都是按照他们说的，少了多少就补上多少。一台机子么，不过就是提一提笔，划一笔而已，有何难。

除却这些糟心事，快乐的记忆也不少。我喜欢和维修员闲聊，瞎聊。当然聊都最多就是婚恋，多半是他们喊我给他们介绍对象。

“小琴琴，你男朋友是哪的呀？在咱们厂不？”熟了之后比我年小的叫我琴姐，差不多年级的叫我小琴琴。

“小李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啊，什么男朋友。你应该问我老伴在不在这个厂上班，我都是四五个小孩的妈了好不好”。瞎话也是张嘴就说。

“咦哟，琴姐，你厉害”，耿直善良的小段说。

“信你个鬼噢，来来来，下班后开视频，让我们看看你家那四五个娃儿。”小易机智的说。

“呀，四五个了啊，不会有一个是我的吧。”小李子故作惊讶的问。

这个话题热闹了好几天，他们一见我就讨论。

车间有个维修员，我给取了个外号叫台上李玉刚，大家叫他小玉玉。给他取这个外号主要是他有些柔，说话做事都很温柔，一时嘴痒说了句“台上李玉刚，台下娘娘腔”。他竟然没有生气，得寸进尺的我就给人取外号了，几乎每个维修员都有外号，当然把我气哭的那个没有，不屑于给他取外号。

小玉玉是个可爱的人，在那些忙忙碌碌的打工岁月里，给我们带了许多温暖和快乐。

印象最深的一次，我收机到他旁边的时候，他突然说“琴姐，你喜新厌旧了，你不喜欢我了”。

“我怎么喜新厌旧了？谁新谁旧了？”我好奇的问。

“我是旧，你的小莫莫是新。以前你都会多给我记一台机，今天你给小莫莫记了，不给我记”

“……”只顾着笑了，实在是这娃太可爱，以至于我都忘了要回话，笑到停不下来，回到自己工位上了还忍不住想笑。

有时候我们还像小孩子般玩闹，恶作剧。偶尔在熟悉的维修员背上贴个不良单，甚至报销单，然后笑得发抖。旁边的人发现了也不提醒就是笑，笑到被贴单的人发现不对劲，并找到不对劲之处为止。偶尔还会画些小动物，我就会画个鸭子，只是我不善于掩饰，每次都在快要贴好那一刻破功，甚少捉弄到谁。

小李子是个“恶搞能人”。经常能在谈笑间在别人背上粘东西，且粘完了还一本正经同人说工作的事，很是狡诈。

梅也很厉害，每次都能成功。有一次她在全技员背上粘了一只自画的乌龟，还题字“我是某某”，全技员背着那只乌龟溜达了好久都没发现，还是旁的人笑得太明显，他才找到。

好一段时间，我都有些“杯弓蛇影”。但凡经常玩闹那几个人谁路过我背后，或者拍我的背，都会条件反射地摸一下背上有没有东西，再跟他们说话。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欢声笑语中。

（二）淡漠与温暖并存

这世间总是这样，难易、好坏、善恶、冷暖总是相生相灭，共生共长，一方存在总能突出另一方难能可贵。

十月中旬，胳膊疼到无处安放。找干部请假就医被拒，拒绝原因是我的岗位无人顶替。

拖着无处安放的胳膊回到工位上，心不在焉地做着本职工作。一开始搭档体谅我胳膊不便，主动去收机子，只是把多的机子放在我顺手的地方，少的留给她自己而已。可尽管如此，还是我先她完成收来的机子，又不好坐着等她收机子，只能自己拿着产出单去收了。

有维修员见我动作奇怪，就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知道我胳膊疼痛之后，主动帮我把机子送到工位上，省去搬运的麻烦，也不用折腾无处安放的胳膊。很是感动，因为请假被拒，搭档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凉却的心有了丝丝温暖。翻开日记本，落下心情文字：

我在淡漠的人丛中穿梭、周旋。失望和无奈将我包围，偶得一束暖光，内心感动不已。谢谢那几个知我胳膊疼痛而多次帮我搬运重物的兄弟，感恩  ​​​。

有一次，来大姨妈，肚子痛到站不直，一直弯着腰走路。被我取外号大哈的同仁问我：“怎么啦？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一直弯着腰”。

“昂，肚子疼。”有气无力地回他一句。

“那怎么办？要不你请假去医院看看？”

“不用，一会下去买颗糖吃吃就好，我以前也这样，吃点甜的能缓一缓。”

吃过午饭，买了一颗糖塞嘴里，走到鞋柜边换衣服鞋子。正在开门的时候，一个塑料袋从旁边递到眼前，扭头一看，发现是一袋糖果，大哈送的。我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将我随口说的一句话记在心上，还付诸行动。那一瞬间真的很感动。回到车间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这份感动记在日记本上：

今天收到一袋糖果，很感动。剥一颗塞嘴里，甜甜的，似乎姨妈也不疼了。
谢谢你，亲爱的朋友，谢谢你给予的温暖，我会好好收藏。

12月底的某一天早上，一睁眼就收到微信消息，打开才发现是几个工友发的生日祝福和红包。也是看到消息那一瞬间才想起我生日到了。

上班时，发现他们有六七个人一闲着就凑到一起说悄悄话。我也没太在意，我想着既然是悄悄话，那肯定是不愿当事人之外的人知道内容了，没打扰。

快下班时，小李子说：“小琴琴，下班等我们啊，有事找你呢”。“对啊，琴姐，等等我们了，大家一起回去”。

“好啊，不过肯定是你们在我前面下班，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是晚你们半小时下班的。”因为每天收线之后，还得清机，所以总是晚他们半个小时下班。

“没事没事，我们下去抽烟等你”，难得统一的说着。

下班走出车间，他们果然就在厂门口等着我。却发现少了两个人，以为有事先走了，也就没多问。

在路上，他们说12月完了，好多人都要辞职，难得在一起，就聚一聚，大家一起吃个饭好了，对此并无意见。

到了某烙锅店，正要点菜时，先前少了的那两个人也来了，各自己点了自己想吃的菜后坐着聊天。最先下锅的菜熟了，动筷前，小易提议大家喝一杯，酒水饮料自倒。

端起杯子，他们几个突然看向我，说“琴姐，生日快乐，年年十八呀”“小琴琴生日快乐哦”。感情，他们所谓的聚餐就是给我过生日啊，端起杯子递到唇边，一滴眼泪花落，就着饮料一饮而下。

吃过饭，我正准话起身结账时，一个写着“琴姐，生日快乐”的蛋糕出现。感动只会说谢谢两个字。吹了蜡烛，分发蛋糕，吃着吃着，开始了玩闹，奶油全往身边人身上招呼，很晚才收场。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不是洗却身上的奶油，而是忙着记录今天的心情。

又漂泊了一年，本想悄悄过去的，可是结局很惊喜！
谢谢帅气又可爱的小段段、幽默的小水仙、北方飞来的小李子、不知具体籍贯的大哈、温暖可爱的小王、善解人意的小莫莫、温柔的艳姐和漂亮大方的大梅梅，谢谢你们陪我走过的这段日子，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的温暖……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谢谢，谢谢你们！不管将来身在何方，必将铭记！

茫茫人海，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给了我这么多温暖的回忆，感动的记忆。

我想我这次打工之旅还是值得的，我收获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