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烩29|军中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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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到了，我的一个哥们又进了拘留所。他叫张旭，有着张国荣一般忧郁的眼神，还有稀疏的胡茬子，现年34岁，独居大光棍一根。
我们是去年这个时候认识的。那时我去山上给老祖宗烧百万大钞，他捧着一大盆绿花，就在祖坟旁边烧。
后来起了山火，我俩一起救火，估计是有热心群众报警吧，我俩就被抓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被烧黑的祖坟，他却依依不舍地看着那盆翠绿的花，最后挣脱警察的手，飞奔回去将那盆花抱在怀里。
拘留所7日游，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同时也意识到任谁也无法超越那盆多头菊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抚摸多头菊，就像抚摸恋人的脸，还会把嘴吻在上面。那充满忧郁而又柔情四溢的眼神，令我欣慰地想到这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很多在他面前卖弄风情的女人都说张旭不是个男人。又有很多在他面前大秀肌肉的男人说张旭不是GAY。反正他就是一个豁出去憋出满脸疙瘩，嘴唇起泡吃着败火的药也不会去主动接触异性的人。
每当看到他落寞的背影，我都会感叹：青春啊！就这么被他糟蹋了。
去拘留所看张旭，他告诉我又是因为纵火。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他这次玩的厉害，连头发都烧焦了。
“我家祖坟去年新长出来的草儿，又被你少秃噜了吧，那么好的风水！真是遇人不淑啊！”
“瑞子，我这次去的是西坡，本以为那边荒草少，不会有事的。谁知道突然就起了山风啊！”
......
走的时候，张旭让我去问警察要一串钥匙，说是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要我去他家给那盆多头菊浇一次水，还说必须用农夫山泉浇。报答的条件就是，出去之后请我喝酒。
他家我去过几次，没有女人的东西，也没有女人的味道。电脑里各种查找连个AV动作片都没有！只有那盆唯一的多头菊在阳台的阳光里挺拔着，青翠着。也许他的世界再无其它。
我把农夫矿泉水的空瓶放在一边，证明哥们曾经来过。
半个月后，我便与张旭在他家中把酒言欢。
一杯酒下肚，他眼神有些发直，直直地瞅着多头菊。
“瑞子，你当过兵，会唱《军中绿花》。我没当过兵，可每次咱们去KTV的时候，我都会点那首歌，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这货没再说话，而是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台老式的播放机，和一盘磁带。
一番捣鼓之后，播放机里传出一段清唱，最令我震惊的是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她用清亮的声音唱着《军中绿花》。
张旭俯首将耳朵靠近扬声器静静地听着。
寒风飘飘落叶
军队是一朵绿花
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
不要想妈妈
声声我日夜呼唤
多少句心里话
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
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妈妈你不要牵挂
孩儿我已经长大
站岗值勤是保卫国家
风吹雨打都不怕
衷心的祝福妈妈
愿妈妈健康长寿
待到庆功时再回家
再来看望好妈妈
待到庆功时再回家
再来看望好妈妈
故乡有位好小伙
我时常梦见他
军中的儿女也有情
也愿伴你走天涯
只因为肩负重任
只好把爱先放下
白云飘飘带去我的爱
军中绿花送给他
“听出来了吧，后面的歌词是她改的。”
张旭关掉播放器，眼中的两滴泪，也落到桌面上摔碎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仍在震惊：原来他心中是住着一个女孩的，只是那又会是一段怎样的故事呢？
张旭饮尽一杯酒，又迷离地望着那盆多头菊：“那是她送我的......”
接着他就给我讲了一个女兵偷花的故事，还有军中绿花依旧绿，人面不知何处去的原因。
一切都发生在16年前，张旭的初恋女友韩洁当兵走了。还在新兵连的时候，他在同学那里借了“巨款”去看她。
看到韩洁训练时磨破的手掌，两个人都哭了。后来韩洁教他唱《军中绿花》。
走的时候路过营区门口，韩洁连根挖起了一簇多头菊，然后就被警侦连负责巡查的战士发现了。她将多头菊交给张旭，紧张地说“快跑。”然后自己就朝着反方向跑了。
追过来的战士并分两路，围追堵截。一路追上了张旭。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终于同意他把花带走。
可是韩洁却被关了禁闭，在一个晚上没灯只有一张硬板床的小屋里，一天只吃一个馒头。她呆了三天。
然后她寄给他一封信和一盘录制的磁带，心中除了倾吐思念，在最后一句还高兴地说她减肥成功了。因为句尾她画了一个笑脸。
这便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次相见，还有她的最后一封书信。
之后张旭寄出去的十几封信，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
为此他又一次去了韩洁新兵连时的部队，得知他心爱的女孩立功了，同时也成了烈士。
那又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实的他至今都不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的。
韩洁在一次外出中，在公交车里抓住了一个扒手，然后她被扒手的同伙用匕首捅成了重伤，人还在救护车上就不行了。
最后部队首长交给他一件遗物：“我想这是她最想给你的吧。”
张旭接过那条用红绳编了一半的手链，已经泪流满面。
后来他买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把手链放进去，就埋进了多头菊的花土里。
那天他抱着多头菊，我俩跌跌撞撞地走进了KTV。
我送他一首《信仰》
每当我听见忧郁的乐章
勾起回忆的伤
每当我看见白色的月光
想起你的脸庞
明知不该去想不能去想
偏又想到迷惘
是谁让我心酸
谁让我牵挂
是你啊
我爱你
是多么清楚
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
是多么温暖
多么勇敢的力量
我不管心多伤
不管爱多慌
不管别人怎么想
爱是一种信仰
把我
带到你的身旁
我爱你
是忠于自己
忠于爱情的信仰
我爱你
是来自灵魂
来自生命的力量
在遥远的地方
你是否一样
听见我的呼喊
爱是一种信仰
把你
带回我的身旁
而他依旧是《军中绿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