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夫论九
前两天回家,路过以前的学校,想起了以前的一个同学。
说是同学,只不过这个同学有些与别人不同罢了,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是五岁上的学,我刚开始上学时我们那边的学校还没有幼儿园,我是从学前班开始上起的,学前班里的同学都比我大,遇到霸道的同学总是被欺负,可有一个同学始终画风很奇怪。
他应该是比其他同学都大,面上有些凶,所以我没有同他一起玩过,他好像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憨憨的,笨笨的,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样子。
他第一次在我们班成为焦点是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班两个老师,领着一群小不点到其他学校去考试,考试前后我记得老师反复强调要拿好类似准考证的东西,我一直把它放在书包最里侧的夹层里,应该是考完试要再交给老师的,可是这个同学不知道丢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哭了,老师也跟着着急,要去帮忙找,可能是有句话说的重了些,她的姐姐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把他护在身后,然后和老师杠起来了,一时间同学都往那瞧,最后老师没有办法,只得让大家一起找,结果找了半天,他又从他的包里翻出来了,他的姐姐悻悻,老师又有些无奈,后来就是升学,然而我们就从那场考试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被丢下了,因为他的不优秀。
我们经过一年级,二年级,后来的初中,高中,大学,或许是他没有办法适应学习更多的东西,他的圈子始终是学前班的水平。
真的挺可惜的。
我最近的一次见他是在大概六七年前,距离我离开我们曾一起呆过的学前班现在也得有十七八年左右了,那时我刚结婚,去我们镇中学旁边的一个手机店里拿东西,如果按照亲戚关系的话我得对店主叫个婶婶,我与婶婶话了一会家常,准备走,他就进来了,刚开始我没怎么注意,也没有认出他来,只当他是个普通的顾客,他背着个书包,带着帽子,脖子上还系了个洗的脱色的红领巾,他穿的衣服像是小学生穿的校服,他变得十分富态,说话时语气不善,但言辞间还是那个耍赖的小孩子,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了护着他的姐姐了,婶婶这边是个手机店,他手里却拿着个手电筒非得要买电池,婶婶很无语,刚开始也和他高声争辩回怼,可是你说什么他根本不管,就是要电池,最后吵的婶婶没办法,告诉他,让他去路南的门店问下,我看他出了店门,眼里却是深深地迷茫,我看他踢踏着脚上的有些脏的凉鞋,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我很诧异于他的这一身装扮,一个二十多岁的身体里,依旧住着一个四五岁的灵魂,听婶婶说,这所中学改革了,里面加了一个特教学校,每天下午会有两节课,却什么都不教,只收容他这样的孩子,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可悲,他二十多岁了依旧是个孩子。
他踟蹰了一会,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可是到了马路上的车流边,又退了回来,顿了顿改了方向,往他家的方向去了。
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裹挟着我们一起奋勇向前,他应当也成长了不少,可依旧没有跟上脚步,所以他被这个社会无情的抛弃了,成了最边缘的一类人,他好似永远被封印在学前班里出不来了。
他的生命里孤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大,可是他终其一生都不会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