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至石家庄

“我这段时间心灵感应特别灵，那天去火车站接你。你到出站口的时候，我感觉你就到了旁边。今天收到你的信也是这样，昨晚上我做了一夜的梦，梦见了你，结果今天就收到了你的信，真是奇怪。”——2001.10.30 莹虹来信

下午两点多，刘海踉踉跄跄地跟在爹的后面，拎着行李包，从4482次火车上下来，随着拥挤的人潮，向出站口挪着。四面八方黑压压的人群奔向那个狭窄的出站口，仿佛堰塞湖的瓶颈，真担心什么时候会被撑破。

这就是石家庄，这就是冀省省会。刘海晃晃头，试图把脑子里对大城市的概念重建一下。人生十九年的光景，刘海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邯郸，那个3000年前的赵国都城，那时刘海脑子里大城市的样子就是这样。

七月高考结束，刘海的成绩不理想，也许是发挥失常，这难保不是给自己的心理安慰，可能实力也就这样。这个成绩只够专科线，其实也可以上个三本。一来，三本是个新鲜事物，今年刚设立，想来是响应大学扩招的国家政策。刘海天生对于新鲜事物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二来三本的学费也是太高，本科学费一年3500，专科5000，三本要10000。第一次填报志愿，落榜；九月份又填报了补录志愿，这次被科技大学录取，但是教学地点是陆军学院校区，有点奇怪。这个结果虽然差强人意，在刘海家里也算是一件大事，家里好歹也算出了个大学生，让刘海的爷和爹高兴了好几天。报到的时候，爹坚持要到石家庄送一送。

国庆节刚过，石家庄的天还是有点灰蒙蒙。刘海的心情也很忐忑，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会是怎样。正胡思乱想，已经被拥到了出站口的不锈钢栏杆边上。出站口外一个蓝色的身影正在朝这边张望。莹虹看到了刘海，高兴地朝他挥手。刘海也笑笑，挤出人群。

“爹，这是我高中同学，莹虹，考上了师范大学，知道我今天报到，过来接站。”刘海向身后的爹介绍着。“叔，坐车时间挺长，累了吧？我九月份报到，在石家庄待了一个月，想着可以带刘海去报到。”“那挺好，麻烦你了。”

“你们父子俩一出站，我就认出来你爹了。”“哦？”“你们俩眼睛都很小。”刘海和莹虹在旁边小声嘀咕着，怕旁边的爹听到。

莹虹上身穿的是师范大学的蓝色校服，下身一条牛仔裤，跟高中时候的形象差不多。她是刘海高中同桌，高考成绩达到一批B，被师范大学录取。高中实验班时，大家的关系比较微妙，暗地里都在较劲，要努力考个好成绩。当高考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在陌生的城市里，有一个同乡，还是同学，总是会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高中时你追我赶的压力也不复存在。

莹虹在师范大学时给刘海家里打过电话，问过刘海的志愿录取情况。高考结束后，全班同学都相互写了毕业纪念册，留下了家里的电话。莹虹知道刘海第一次报志愿未被录取，第二次志愿报的科技大学，也很开心，说报到那天我去火车站接你。

刘海站在车站广场上，回头看看站厅上的时钟，不到三点，学校应该有接站车，于是三人东张西望，终于在各所学校的招生队伍中，发现了科技大学陆院校区接站处，几个穿军装的小伙子在招呼刚下火车的同学核对录取通知书，然后指向旁边的军绿色大客车，登记完了就可以上车。刘海三人拎着行李包上了汽车，不多时间，又有一些同学和送校的家长上车，大客车便掉头向西开。

一路上，莹虹给刘海介绍这是石药，这是烈士陵园，这是动物园，这是白求恩军医学院，这是陆军指挥学院，然后就到了陆军学院。

军校的主路是柏油马路，两旁是整齐挺拔的白杨树，在风中飒飒作响。大客车停在小操场，下车之后，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人被扔进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再次登记之后，男同学们被一个高个子圆脸，穿军装的男生领走。后来知道，他是中队（专业）通讯员，陈昭，也是刘海的同专业同学，第一批录取来的。

刘海他们根据身高被分到不同班（宿舍）里，跟他一起补录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赞皇人，秦永明，后来大家都叫他小秦。接下来就是发军装，领被褥，选床铺。其实也没啥可选的，第一批录取来的八个人已经固定好了位置，还有四张床铺可选，刘海选了进门左手中间的上铺，小秦选了进门右手最里面的上铺，靠窗。

刘海这边安顿停当，莹虹看着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就准备回校。刘海送她到校门口，陆院门口正好有到师范大学的公交车，刘海往莹虹手里塞了一块钱钢镚，作为车票钱，依依不舍挥手作别。刘海的目光定格在她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这个印象久久挥之不去。只到公交车开走，刘海才转头走进陆院。

爹去住了学校的招待所。第二天就坐4481次火车回了小城。

刘海的大学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