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年少时光

         我是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据我妈说，生下我一个月后，国家颁布了独生子女政策，她说生我的时候差点把她的肠子给弄断，所以即使那会独生子女政策并没有严格执行，而且我爸心心念还想生个男孩，一直到我四岁才给我办的独生子女证；即使那会生个男孩能够让她的家庭地位更上一层楼，她也坚决不为所动。也正是因为她的反复回忆，我几乎都能背诵她生我时的情节，那种生孩子时的痛苦，那种因我爸当时跑去拿鸡而错过我呱呱落地的重要时刻的落寞和埋怨，那种因为我是女孩，婆家对她冷眼相对，不管不顾的受伤，让我从小始终把妈妈放得比爸爸重要。虽然多年后，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就是觉得我妈为我遭受了这个世界最不该有的罪，我有一个伟大的母亲。而我那血缘关系仅次于妈妈的爸爸因为让我妈妈遭受的罪，因为有着一张严肃的脸和不善于表达感情的性格，更加上我六岁前一直都是在外婆家长大，所以我对他始终有些敬畏和疏远。

         六岁前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耀武扬威的一个阶段。因为我妈妈是家中老大，相应地我也是外婆家的第一个孙子辈的人。外婆家的左邻右舍在我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少得寥寥可数。那会外公外婆家住在公交车站边上，每到上班坐车时间，在车站边上等车的上班人士都会汇聚在此，我会拿出家里所有的小板凳，摆成一条直线，热情地邀请等车的人来排排坐。因为我懂礼貌，口齿伶俐，常会把大人们逗得哈哈大笑，所以我在外婆家那一带当时简直是声名鹊起，大家都知道我这么一号“人物”，以至于多年后，外婆的邻居们看到我已经认不出了，但是一提到我的名字立马都有印象，知道我这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也正因为如此，我这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当时就可以到街上的书店、百货商店进行“刷脸购物”，先行享受，然后等我妈周末回外婆家来看我的时候去付款，对于一些金额不大的书籍和玩具我妈都还是支持，可有时金额较大或者她觉得不能为我买单的东西，会又拿着去还给人家。可我已经纳入怀中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弃呢，哭得稀里哗啦，坚决不肯放手。外婆家当时是一大家人，姨妈和舅舅跟着我外婆和外公一起住，我妈妈爸爸也就周末才回来一次，所以一般这种时候，我的哭声会让一大家人成为我们母女争执的观众。姨妈和舅舅是我妈的妹妹和弟弟，这种时候一般不会介入大姐的管教子女。而我外婆不知什么原因又压不住我妈，那时家里边我外婆、我妈和我姨妈吵架的胜负是一个循环，我外婆跟我妈吵架，绝对我妈胜出；外婆跟我姨妈吵架，还没说几个字我姨妈就哭的稀里哗啦；到我妈跟我姨妈吵架时，我妈又被我姨妈吵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对于这个怪圈现象至今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在当时能镇住我妈的也就是我外公了。

        而当时家里我最喜欢的人也是外公，感情最深厚的也是外公，所以我对外公也是家里最上心的一个。他下班前我就会守望在家门口，看到他的身影我就大声呼喊，冲上去迎接；我会在他进入家门时帮他拿手上的包包，虽然重的不一定拿得动；我会在他进入家门后端上一杯水，甜甜地叫一声“外公”，然后撒娇，百般哄他高兴；吃饭前我自己的碗筷忘记，也不会忘记帮他摆碗筷和斟上一杯他喜欢的小酒。因为这个正能量的循环作用，在我妈管教我“凭脸购物”拿回她不愿付款的东西时，我外公会帮我摆平一切事情。然后我跟我外公的感情就更加深厚和稳固。在我的记忆中，我几乎都是无往不胜的，唯一失败的一次都是因为外公不在现场，我妈愣是把我一套医生玩具给还回去了，当我看着我那些听诊器、针筒被放回包装时，我都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我第一次感受到我的失败，被我最亲爱的妈妈打败了。也是自此以后，商店感受到并不是我拿回去的东西就一定会被付款，会有在未付款的情况下被玩过的情况，这对他们二次售卖出去产生了一定影响，所以，我的刷脸购物慢慢地不管用了。也随着我表弟出生，家里边需要外婆关注的小孩多了一个，所以我的唯我独尊时代结束了，我进入了幼儿园。

        上幼儿园时我已经四岁了，据说当年的幼儿园名额非常紧俏，我妈耗费了很大精力，终于把我弄进了幼儿园，只记得当时已过了招生期，我去的时候班上的孩子已经混得比较熟悉了，对于我这个插班生，他们做游戏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叫上我的。我现在对于那段记忆就是，课间时分，他们一起做游戏在幼儿园的坝子里玩追人游戏，具体内容我已毫无印象，只记得当时两眼放光地看着，希望能融入他们，但是做游戏的同学都是由一个小男孩带领的，没有他的允许，我绝对不能参加。有时候因为他们游戏里“死了太多人”人数达不到，那个带头的小男孩就会指着我让我去补位，然后正当我玩在兴头上时，他又对我一指，让我停止游戏，我就被清出游戏了。后来我知道他是住我外婆楼上的一个邻居，有时他外婆和我外婆就只会来一个人把我们一起接回家，如果他外婆来我就尽情告状，说他在幼儿园孤立我，不允许我跟他们一起玩，他就会被她外婆批评，我就得意洋洋地笑，会认为他第二天一定不敢不叫我一起做游戏，可是第二天却是被更加的孤立，所以我就这样跌入一个恶性循环里直到幼儿园结束。

        但我在老师那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我在幼儿园发挥我以往的讨人欢心经验，使得幼儿园老师很喜欢我，班上有什么好事我绝对是第一个被老师想到的。在我幼儿园时期的寥寥记忆中，仍然记得当时的文艺演出是表演一个拔萝卜的节目，我属于站在中间当主角的位置。在街道的一个大礼堂里，地下黑压压的人群，老师给我们每个小朋友都画了浓妆，墨汁一样黑的粗眉，鲜血一样红艳的嘴，猴子屁股般的脸，每个小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头顶别着当时超级流向的头饰，就是用铁丝编了一个大花的花瓣骨架，每一个铁丝花瓣的外面用红色的绸子罩了一层挡住铁丝，就这样大概四五瓣红色的绸子花瓣组成一朵超级大红花，压在头顶上，号称红云压顶。大概当时天气已经较冷了，我记得我们都穿了毛衣毛裤，表演服装就是在自己的衣服外面穿一条用邹纹纸做的半裙，为了凸显舞台效果，还在邹纹纸上贴了许多剪成圆形的金色反光纸，在舞台的灯光照耀下，blingbling的发光，效果类似现在的珠片。但是邹纹纸的半裙因为没有弹性，那个表演的裙子也只是简单地用别针固定在毛衣上，稍微用力，裙子就坏了，在还未上台前，我和其它小朋友就已经频频出现表演服装损坏的情况。老师也对这个简陋的表演服装束手无策。正好在老师修补我的裙子时，轮到我们上场了，所以我顶着摇摇欲坠的裙子登上了表演舞台。看到底下黑压压的观众，遥看到我妈和外婆和姨妈都在观众席里，我那个兴奋劲一下子上来，力争要在他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所以我卖力地开始表演。我们的表演队伍排列完毕，我作为主角站定在舞台正中，我的左右两边一字排开，表演开始了。刚跳了两下，事故发生了，我的邹纹纸裙子掉了！我的表演服装出事故了，它掉在了舞台的地上！我还是站在最正中的那一个！！怎么办？我顺速扭头看了看舞台旁边老师待的地方，没有任何指示！看着台下的观众，我就在那么扭头的一瞬间，跟上了节奏，若无其事地继续跳下去，甚至在后来的需要把裙子牵着的舞蹈动作中，我也继续牵着空气，牵着我想象中的裙子，而踩着地上掉落的皱纹纸裙子，舞蹈结束，我们完美地结束了舞蹈，在观众们的掌声中我和小朋友奔向后台，老师对于我的临危不乱大大地表扬了一番，到家后，我妈也给未到现场的我爸夸了我的这种出众的随机应变能力。为了纪念这个表演成功的日子，我姨妈专门拉我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大头像，那张黑白照片上如今只能看到极不协调的黑眉和头顶的大花，鲜红的嘴和猴子屁股般的脸已经在黑白照片中被遮挡了“风采”。

        幼儿园的两年时光残留的记忆是短暂的，随着它的结束，我也到了学龄，加上外婆带着我和比我小四岁的表弟实在力不从心，所以，六岁时，我离开外婆外公家，回到父母的身边，开启了我的学生时代。

        当时我准备读的小学规定必须满了七岁才能正式读书，所以我进入了学前班。学前班不算正式的小学教育，连教室也只是操场边上一排单独的平房，不在两层的教学楼里。老师也不进行正式的小学授课，我们的课程也就是相当于让我们跟随小学生的作息进行适应教育，或者简单地教一些拼音和数字。但是，老师跟幼儿园的老师完全不同，他们不再是照顾型选手，老师的严厉和不得动摇的地位已经显现，上课的作息时间绝对不能去挑战。幼儿园时期的迟到事件会被严厉批评，上课时间必须端坐在课桌前。

        那会我才回到爸妈身边，毕竟不是从小跟在一起长大，而且他们当时都还在工作之余读书，所以我一到周末外公就会把我接回去，周一早上再由外公把我送到学校，而跟着我爸妈的时间内，有空我就拿着他们办公室的粉笔在办公室的黑板上画画，画各种东西，那会他们单位的粉笔常常是十几盒地摆在黑板前，想用就拿。所以，在我的意识中，粉笔就是随意取用的，任何人只要想用随便拿。而正是我对粉笔的态度，导致我因为“偷老师粉笔”被请家长。

        某天正准备放学，在同学们都奔向教室外面的时候，我被负责我们的刘老师叫住，刘老师当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老师，长长的脸很严肃，不笑则凶。刘老师让我坐在座位上，然后自己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责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把我留下，我被问得一头雾水，惊心之余坚称自己没有做什么违反学校规定的事情，老师连问几遍的时候，把去告状的三个女生叫上了讲台，说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还是蒙啊，那三个女生平时报作团地朝夕相处，而我跟她们没有任何交集啊。老师警告我，说事情很严重，如果拒不承认，就要搜查。话音刚落，一个女生冲到我的课桌前，从我的课桌里拿出了一盒粉笔，并傲气地说他们并没有乱告状。我并没有觉出此事的严重性，还大声宣称：不就是一盒粉笔吗，是我拿的啊，我准备放学后在教室黑板上画画来着。老师的眼神变了，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我，估计是对我的勇气和不以为然觉得大大地不可思议。被我不识错误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搞得气急败坏，告状的三个女生在旁边煽风点火，叫我马上给老师承认错误，私自拿粉笔是不对的，属于偷盗行为。我愣住了，回想起当天上午的课间我和那三个女生都在黑板上画画，其实教室里的粉笔，学生想用也是可以在黑板上随便使用的，我那天以一对三没有地方在黑板上施展，她们三个抱成团的阵势我确实不能抵挡。所以我当着他们的面把讲台上的一盒粉笔拿到自己课桌里，避免跟他们争抢地盘，准备放学后再画画玩。事后证明她们当时就知道不能拿粉笔到自己课桌里，当时没有提醒我这是个不该有的行为，他们实行的是待看到木已成舟，便去偷偷告状，然后当着老师的面抓现行，然后站在老师的边上借助老师的威严让你认错，俨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小老师。我没有明白拿盒粉笔有多大的错误，更不明白老师他们说的“偷”依据在哪里，老师对于我的不识错误倒还是其次，她对我在她的严厉下没有表现出害怕，感到不可理解，也没有让我说说原因。在我说完后，直接让我把家长请到学校。

        于是我妈被请到学校，作了自我批评，说疏于对我这方面的教育，让我一定充分认识到学校的东西是绝不能拿到座位上的。事后我给老师认了错，但是因为我当时的态度给刘老师造成了很不好的反面印象，以至于我在小学四年级时又遇到她时，她始终不能放弃心中的成见，给我一个好脸色。

        小学是学生生涯里面最漫长的，同学也是所有同学里面最有缘的，它不需要经过考试选拔便可使大家聚集在一起共同学习，共同成长，直到别离，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正因为当时大家都觉得时光漫长，所以总觉得还有的是时间，直到毕业分别后全都来不及好好告别，后来联系的同学也都是中学时代的同校或者同班同学。在整个六年的时光里面，我能记起当年元旦节流行互送明信片，谁送了我几张；我能记起我站在讲台上领着大家早读，谁最调皮；我能回忆起我每一个年级都在那个教室上的课；我也能回忆起我的小学毕业考试得分多少。而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居然是在四年级又遇到那个学前班的刘老师，我又一次成为一个反面典型。

         我们一二年级的班主任因为生病、结婚、生小孩，所以到了三年级以后，老师像花灯似的换。当时暑假期间实行中途返校的制度，这期间一般都是老师检查假期作业，看是否有漏做的情况发生。三年级的暑假，学前班的刘老师作为即将担任我们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在那个假期中途返校时，给每个去返校的学生增加了一项语文作业，而鬼使神差我也就刚好那个暑假有事没能没有返校，开学前一天报道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时候傻了，听到她要当我们语文老师的时候更傻了。而她报道时就对我说了一句话：第二天没有把暑假返校期间增加的作业补齐，是不允许去上课的。虽然我在爸爸的帮助下完成了作业，第二天得以顺利上课，但是这说明不了什么，只会在她的有色眼镜里增加又不光彩的一笔。因为迟到，不但被罚打扫卫生还要被被弄到讲台上罚站，说我那个深怕把蚂蚁踩死的走路速度不迟到才怪；因为吃饭慢，被斥责速度慢，结果力度过大，把换牙期松垮的牙给掰掉了，吐了一口血在地上，说我吐得不是地方，必须自己打扫干净。

         不过好在这一切的时间很短暂，刘老师只教了我们一年，因为频繁更换主课老师导致家长们的一致不满，为了提高班级成绩，学校终于给我们换了一位年轻的黄老师，一位才毕业于师大的学生，用尽全心帮我们提升成绩，在那个老师普遍凶神恶煞地保持师威的年代，她就像一缕清凉的风吹在我们幼小的心上，你能看到她的笑容，你能感受到她尊重每个学生的真心。大家惊奇地发现，由成绩差异造成的待遇差别在她那里完全不存在。正是这种公平地对待每一个学生的举动，让我们班学习氛围空前浓厚，也就缔造了我们学校升学史的一个辉煌，小学毕业考试，全班50个人有二十多个升入了市级重点中学，让黄老师名声大振，也让我们的人生道路亮起了第一盏明灯 。在那个年代，一个重点初中升入本校重点高中升学率为50％，进入重点高中就意味着有很大的希望考入大学，自此，人生节节攀升。如果升入一个一般初中，那么毕业后要么考技校去工厂当蓝领；要么进入一个几乎无望考大学也无望解决工作的普通高中，人生的每一步棋都将胆战心惊。

        名字的由来还是二十多年后小学同学相聚前夕男生们的美誉。意味着当时班上成绩优异的五个女生。班长是女生、大队长是女生、学习委员是女生、文艺委员是女生，好像班干部出现了半边天独立风骚的局面。我因为体育不好，唯一的一次夏令营也没能去成，所以好像我在老师眼中并没有达到当时要求的全面发展，所以我在班上一直徘徊在学习委员和文艺委员中，跟大队长无缘。而且我自己不是踩着点进教室就是迟到，所以我跟班长也无缘。所以，我虽在五朵金花之列，但我其实很“偏科”。

         五朵金花因为在班上担任班干部，所以常常会聚集在一起商讨“班事”，以此为契机，也就常常玩耍在一起，看书也会轮流借阅。玩耍的地点常常在其中一朵金花的家里，她家是当时最宽敞的，我们在她家最喜欢玩捉迷藏。黑白配之后选定一个蒙眼的人，剩下的人就在周围躲闪，力求不被碰到。记忆中她家的地面最滑，躲闪的人就如同溜冰似的，在行动中能最大程度减少摩擦，降低声贝，从而不被蒙眼人发现。当然一个游戏玩久了也会有腻烦的时候，当时玩得最出格的一次是集体跑到我们后来就读的中学去偷采腊梅，刚刚采摘了一大把，成果丰硕的时候被学校的执勤发现，大家丢了就分散逃跑。居然第二天中学的老师找到我们学校，每个教师挨着查，查到我们班，五朵金花被集体认出，全都罚站到讲台上，创造了一个“班级神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整个中学时光留下的记忆和东西都很少，去年高中同学聚会收集大家的旧照片，我居然翻出不到十张，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似乎留存在我记忆中的少之甚少。我在初中时成绩继续保持班上前列，毕业时也是优异的成绩。但是到了高二时突然下滑，以至于最后成了倒数排名了，在那个万人高考，一考定乾坤的时代，我彻底翻船了，虽然在后来的大学中我又扳回来了，但是那个伤害已然造成，并成了生命中永不能抹去的痕迹。

        现在零星地记得我才进初中保持了小学时的意气风发，还跟男同学打过几次架，在惨败后突然意识到男女生生理上的差距，已不是比拼力道的年纪，所以我幡然醒悟，立马收手，转而只跟女生搞姐妹情。而在这个过程中，让我深刻意识到居然老师看学生是有着那么明显的社会阶层区分的。也许小学时自己没长醒，意识达不到那个水平；也许小学生人生的路还很长，定不了型，所以老师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被结结实实上了一课社会阶层的过程中，我意识到原来老师不是那么一个圣洁的灵魂工程师，她也是人，遇到劣质的还不如呢！

        才到一个新集体中，首先熟悉的绝对是同桌，所以我的同学姐妹情就始于这个同桌，而产生矛盾也是我很久以后才知晓。记得我和她好端端地上完当天的课，放学时，她没有跟往常一样跟我热情地打招呼后离去，而是拿上书包，摔了凳子，一声国骂，满脸怒容地走掉，我诧异得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不知是哪里不对，而后就是被她突然冷落，仇视，进而发展到跟她一起放学回家的她的小姐妹故意跟我找茬，嘲讽。在那会，我根本没有接触过指桑骂槐的事情，接手的教育全是要刚正不阿，说话直来直往，所以，我基本对那些招数无力招架，在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被这么直接地攻击，我采取的就是假装看不到，听不到。直到有天坐在我后面的她的小姐妹突然用书包砸到我头上，我蒙圈似的回头看她时，她估计知道自己下手重了，看到我怒火中烧，嘴上赶紧道歉，但是眼睛里却是一副活该的神色，我的那个同桌在旁边暗暗偷笑，一副复仇后的快乐脸色。我觉得这个事情连带无端被排挤的肯定都是有意而为，理所应当地告状到老师那里，并对自己头部被砸感觉严重不适对老师讲了，希望得到老师公正的处理。老师听后觉得我说的夸大其词，她们两个都是附近大学的子女，大学老师家庭教育出的孩子肯定是明理的，不至于干得这么恶劣，即使下手重了，也属于失手的情况，像我这种家庭属于厂矿出生的孩子本就是顽皮一点。我的天，我身体里所有的骄傲全都被打击了，原来学校的学生之间处理矛盾时是看家庭的啊，这对才进入九十年代的我们来说真新鲜，好吧，不就是比父母的工作和文凭吗，我家的父母全是大学毕业，也不差啊。我妈此身最为骄傲的事就是自己在学习上出类拔萃，哪里容得别人质疑，拉上我爸爸找到老师家里，表明我家的教育程度丝毫不逊于大学老师的孩子，自己的文化程度足以媲美大学老师对孩子的教育，不能靠工作单位的性质来区别对待孩子。而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才知道，同桌突然变脸源于我直接叫停她在座位上挠头皮屑，她觉得面子收到冲击，下不了台。自此，我学习到踏入社会的第一课，人不完全靠自己，家庭情况很重要。还有，说话得根据场合，注意给人留面。

        而且这也不只是老师的区别，到了后来，班上相当一部分的大学老师的孩子都对这个很看重，觉得自家是大学里的，肯定要高人一等，那成绩自然就会好得多，所以，当我初中毕业考试以平均分95的成绩考入高中部时，我那个同样是大学老师后代的男同桌除了啧啧惊叹之外发不出另外的声音了。

        我们那个中学是响当当的名校，一般来说，升入高中后你升入大学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班上汇集了来自全市的各路好手，竞争激烈惨淡。那个年代跨入大学就表明你人生路基石被奠定得比较稳固。在高二开学前文理分科时，我妈因羡慕银行那种良好的工作环境，让我读文科；我爸觉得读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让我读理科，所以他俩争论了一个暑假，临到开学前的一周，我不得已将自己报的文科改成了理科。

        那会每一次期中或者期末考试都会在年纪排名，然后下一次的考试座位根据前一次考试排名依次排列，所以，那会要看成绩好坏，只用看你在每次考试中的座位就可以了。我不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反正我觉得这是个特别摧残差生，不尊重学生的手段。而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又是刚从外校调入这所重点中学的老师，一心想要成绩说话来证明自己的优秀，所以他对待学生的方式也很简单直接，只要成绩好，一切皆可抛；如果成绩差，你就是个呆瓜。成绩好的人，谈恋爱？ok。成绩好的人，对他不尊重？ok。成绩好的人，迟到，不听讲？ok。这完全是应试教育的典范，至于什么综合素质？不能体现升学率，不重要。至于全面发展？不能帮助分数提高，不重要。那会的一切重点都在分数上、升学率上，万人都过独木桥，你要是考到好大学，你的人生格局就不一样了。其实，这个局面时至今日，越演越烈，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说社会的发展而好转，虽然鲤鱼跃龙门不再提，但是几千年的传统，状元高中光宗耀祖是国人眼中最经典的光荣，最至上的荣耀。

        那时的年纪，也正是反抗力正盛的时候，觉得看不惯老师的会尽一切的机会展示，人生非黑即白，不懂得真实世界的残酷，不懂得做事说话可以迂回婉转，更是对于老师只以成绩看人的不尊重学生行径感到深恶痛绝。同样的两对谈恋爱的同学，成绩好的，老师视若不见；另一方成绩差点的，天天被提点别早恋。十几岁的年纪，谁能受得了，哪怕是旁观者也对这种区别对待，感同身受，群起而抗之。

         高二分班时，我的年级排名还大有希望，进入高二因家中父母上演了五年一次的打架事件，根本无心半期考试，成绩一下子跌落。好不容易高二结束时挽救了局面，可老师见一次说一次，不是我的努力造成的上升，而是别人都落后了；说我效果不明显，又去做我妈的工作，你的努力瞬间就被“别人”的下降而取代了。现今我都记得，我那会好希望自己有魔法，一下子突变到高三毕业，管它什么结果，再不想经历这种磨人心志的老师。所以高二暑假到高三高考前，我几乎无心折腾，还去看完了当时能看完的所有三毛和琼瑶的书，把自己丢到那个虚拟世界去躲避现实。当时，结果是惨重的，差点搞得没书读，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被我妈逼得天天顶着个大太阳，十点到四点在以火炉著称的城市街道上晃荡，体会没书读的人生滋味。

         好在最后的结果没让我以高中文凭进入社会，我进入了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对上面的专业一无所知，但好在还有书读，让我晚点踏入那个我不知怎么面对的社会，我总算是舒了一口气。那曾想，高中好友的那句预言在我进入大学后真是应验了，我后来的四年还真如鱼得水，快乐无比。

         在这里，奠定了我职业之路的基础；在这里，我正视了高中遭遇的区别对待；在这里，我做足了踏入社会的心理建设。也是在这里，我完成了人生大事的准备工作，当四年后踏出校门时，我的人生之路才真正被我书写了第一笔。

         自此，整个少年时光落幕，随后登场的重点是亲情、爱情，那些单纯的时光留在了永不落幕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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