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暖半张床》第二章 赴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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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莫子乔急匆匆地从外边赶来强拉起刚上完课的佳诺，非要佳诺与她一同去伊曼水庄蒸个桑拿不可。佳诺奇怪地看着莫子乔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又拗不过，只好跟她上了车。
伊曼水庄座落在A城的城郊，紧邻风景名胜区，以温泉洗浴而闻名遐迩。因为刚刚下过雨，路面还有些湿滑，可莫子乔不管这些，一路上依然风驰电掣般地前行。
刚步入伊曼水庄迎宾大厅，佳诺便被扑鼻而来的阵阵清香所迷醉，并为这里的幽美环境惊叹不已。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堵巨幅的石壁墙和一个转动着的老式水车，映衬出原始古朴的风格，加之流水澎湃、水花四溅的装饰效果，简直美轮美奂。虽说A城是二线城市，但这里宽敞的场地、豪华的设施以及别具匠心的设计，再加上中式养生与西式休闲两种洗浴文化元素的交融，一点儿都不逊色于一些顶级洗浴场所。
见到这里的设施和服务，佳诺不禁暗自兴叹自己的落伍。接待员边引导边介绍着这里琳琅满目的浴种，什么贵妃浴、花瓣浴、玛瑙浴、香薰浴、罗马浴，光是木桶浴就有这么多门类，佳诺听得目瞪口呆。
但今天来这里的浴客不是很多，整个洗浴空间显得异常空旷，相比而言，桑拿间里倒是挤了。佳诺捂着毛巾进来时，见一个小妹正轻轻拍打着脸上贴敷着的面膜，一个浴姐呼哧呼哧地正用力揉搓着干瘪的乳房，而另一个浴姐更神，背靠着云杉木的墙板在闭眼喘息，叉开着大腿，隐私处一览无遗，也是的，在这里还要什么狗屁羞涩感作甚。紧随着佳诺进来的还有位年轻妈妈，可能因为正处于哺乳期，饱满铮亮，头儿又黑又大，小腹微鼓，体态臃肿。佳诺看罢竟有些心酸，心说，这女人啊真够可怜的，美丽年华就那么几年，一旦生育孩子就会像她这样，身材走样儿不说，曲线也失去了美感。想到这里，佳诺忽然萌生出一丝恐惧。
洗浴过后，佳诺和莫子乔合衣到休息区域，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这是一个空旷的地带，高高的顶棚下悬挂着一块电子板，上面诱惑性地显示着各式的服务内容，中间过道是一吊脚的木制长廊，下面便是宽敞而明媚的日光浴仿真海滩。海滩上布满了躺椅，浴客们在舒缓悠扬的音乐声和模拟的海浪声、海鸥鸣叫声中，尽情地享受着南国夏日般的风情。走过长廊，是浴客的休息区。隐隐的灯光，穿梭的脚步，与悠闲的明媚海滩相比，简直大相径庭。靓女如云，站立在过道两侧，清一色的服饰和妆扮，彰显出伊曼水庄管理的规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国内某家著名的模特排练场，知道的方晓得这就是她们工作的场所。佳诺忍不住又开始慨叹，国内各地的洗浴和休闲娱乐业发展，近年来简直势如破竹，风靡盛行，项目花样百出，服务更是面面俱到，没想到A城的洗浴场所居然也能丰富到如此程度。
莫子乔点了个包厢。房间很小，墙纸图案很雅致，里面的设施不多，只有两张柔软的床、一个壁挂电视和两个床柜，如此而已；灯光不是很亮，淡淡的，还微微有些发红，有一种温馨浪漫的感觉。看得出来，设计这房间的人很是花了一番脑筋。
很快，一个眉目清秀的服务男生托着手盘进来把冲好的咖啡端在莫子乔面前，弯腰向她微笑问道，“还是三十七号技师吗？”
“嗯。”莫子乔想都没想，回答完又指了下已经落在躺椅上的佳诺，“再给她点一个十六号吧。”然后转身轻声地对服务生耳语几句，服务生点头离开。看得出来，莫子乔应该是这里的老主顾，佳诺心想，来这里完全可以听由她的安排。
服务生走后，莫子乔才道出硬拉佳诺来这里的缘由，“哥们儿，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见谁？”佳诺问。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这里做技师不久，算起来应该是我的表弟。”莫子乔目光游离，说得很牵强。
“表弟？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表弟？我怎么没听说过。”从莫子乔的神态和语气上，佳诺判断出她的话可能有假。
“哥们儿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着呢，还要都告诉你！”莫子乔鼻子哼的一声，转而又道，“但不管怎样说，他刚来这儿不久，我作为大表姐应该过来关照一下。”
佳诺呵呵一笑，“那是啊，怎么着也是你的表弟呀。”
莫子乔没作理会，只顾说，“只是担心他工作受影响，毕竟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佳诺更加狐疑不解，皱眉问道，“还有重要的事情？”
莫子乔一看自己说走了嘴，忙止住话，“哦，我是说……是说……哎，你问这么多干嘛！一会儿他就过来，是这里的三十七号技师，但有一点你得答应我，绝不准泄露我跟他的这层关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哦哦，是因为这里的行规。”说完，莫子乔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儿。
“净扯！哪有这种狗屁行规，还不许认亲戚的！”佳诺明显感觉到，莫子乔这是欲盖弥彰，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转念一想，既然人家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咱就守口如瓶好了，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弟，倒勾起她的好奇心，真想见识一下。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莫子乔食指竖贴在嘴巴中间，嘘声道，“哥们儿你可要记住我的话，绝不许多说。”声音小得恐怕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费劲儿。
佳诺轻声一笑，“这还不放心嘛，我答应你好啦。”
莫子乔这才招呼门外边的人进来。
门口处站着两位男技师，年龄都不算大，个头也相差无几。一个径直走到佳诺跟前，很有礼貌地说了句“十六号竭诚为您服务”，声音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另一个拎着工具包站在原地没动，想必他就是莫子乔所说的表弟，三十七号技师。
要说A城的各种洗浴场所，佳诺也没少去，只是从未接受过异性的这类特殊服务，当十六号技师问她需要哪项服务时，她一下子被问住了，转头小声埋怨起莫子乔，“怎么是男的呀？”
“要的就是男技师啊！”莫子乔边起身，边笑着替佳诺解围，“那就先给她做个泰式吧。”
趁莫子乔起身之际，佳诺顺势瞅了瞅门口那位。嗯，论模样还不错，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也显得十分精神。看见佳诺投递来目光，三十七号友善地回敬微笑。
这时，已窜至门口的莫子乔回头冲佳诺使了下眼色，“哥们儿你在这儿慢慢享受，我可要到隔壁放松一下喽！”说完，笑嘻嘻地把三十七号领走。
佳诺满眼疑问地看着这两人离去的背影，喊了句“在这儿做不是一样的嘛”，未见莫子乔回答。十六号笑着解释，“不一样，人家做的项目不同。”佳诺不解地问，“不同？能有什么不同？”十六号低下头，只笑不言。佳诺这才恍然明白，心说：这死丫的，她竟敢来骗我！还说到隔壁房间放松，说不定是怎么回事呢，看来这个表弟也不是什么好鸟。
十六号焚上泰香，开始引导着佳诺做起泰式按摩。佳诺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索性把心一横，闭上眼，尽情享受起来。要说这十六号的手法啊，还真是了得，时而轻柔，时而用力，很快就让佳诺体验到了古典泰式按摩之好。
佳诺一边享受，一边跟十六号没话找话，想从他这里有所斩获，“小伙子你做技师几年了？”
“整整三年，我从校门出来就到这里了。”十六号声音不大，还有些腼腆，但手上的活儿丝毫未作怠慢。
“哦？大学毕业啊？”佳诺动了下身子。
说得十六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哪是大学毕业啊，当初因为贪玩，不爱学习，只考了个本市的大专。毕业后经朋友的介绍，学起了中医按摩，没想到最后竟落脚在这里。”满带着遗憾的语气。
“这不是挺好的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至少能养活自己，和那些啃老族相比，你要牛多了。”佳诺的这话很起效果，十六号立刻像扎了针兴奋剂，手上更来劲了，好一番揉捏、推按、挺举和松筋，疼得佳诺直咧嘴。奇怪的是，反倒是他越这样用力，佳诺越觉得拿捏后的通畅劲儿啊，那才叫爽。在来的路上，莫子乔就不停地给佳诺介绍，说伊曼水庄在A城同行业中数一数二，不仅环境优雅，水质极佳，而且按摩技师的功夫也个顶个过硬，这不，从十六号身上就足以见证了。
十六号很卖力，不多时脸上就泛起了亮光，细汗微微冒出。佳诺试探地问，“这样辛苦工作，收入还好吧。”
十六号抬眼笑了，脸上挂着颇为自豪的神情，“还行，虽然我工作时间不长，但已拿到了高级按摩师的资格证，在这里我比其他技师要多提一个点呢。”转瞬间，他的脸色又黯淡下来，“但每月真正拿到手的钱却一点儿也不比人家多。”
“为什么？你技术这么好，又多提了一个点，怎么会比不过人家呢？”佳诺很是费解。
十六号耐心解释，“按摩的种类很多，中式、泰式、日式、港式，还有莞式等等，我主要是做足底保健、中医护体按摩，有些单子不接的话，得到的小费自然就会少很多。”
“什么样的单子你会不接？”
“比如全身推油……还有其他的。”
佳诺还是不懂，“那你为什么不去接这样的单子？”
“毕竟……毕竟我还未成家嘛。”十六号面带羞涩地笑了。
哦！佳诺似乎懂了。“刚才到隔壁的那个跟你一样，也是高级按摩师吧。”佳诺把话岔开，但仍遵守着对莫子乔的承诺，绕开着说。
“你是说三十七号？他来这儿才几天，手法还是跟我学的呢，一般情况下，客人很少去点他的钟。”十六号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急作改口，“但也说不好，也有人会经常过来点他服务。”
佳诺会意地笑笑，“货卖熟人嘛，回头客自然熟了。”
“是啊，人熟为宝，等姐姐下次来，也一定会点我的钟。”十六号头都没抬，继续忙活着。
佳诺连说“那是那是”。他脸上立刻荡起稚气的笑，“有姐姐这句话就够了。”
从十六号后面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佳诺大致清楚了三十七号的基本情况：他名叫苏羽；是个安徽人，孤身来到A城打拼；已经三十多岁，年龄愣让佳诺没看得出来；但有一点莫子乔说得没错，他的确来伊曼水庄打工的时间不长。
他好像还在哪家知名网站工作过，不上钟时我们喜欢手机微信聊天，他却经常在手机上写东西。说到写东西，十六号忽然来了兴致，给你说件蹊跷的事儿，前几天一位和我关系很铁的姐姐从这儿辞职了，走之前向我道出离开伊曼水庄的真正原因，后来闲聊时我把这事儿讲给三十七号听，没想到昨天在手机热门网站浏览时竟看到了同样的内容，我猜想肯定是他发到网上的，因为这世上绝没有第二个版本。
“哦，挺有意思。”佳诺感到很吃惊。
想不到十六号把这句陈述话听成了疑问句，将佳诺感兴趣的点理会错了，于是佳诺又在他眉飞色舞中了解了整个事件的梗概：技师姐服务时碰到一个念大二的鲜肉雏儿，两人彼此都是第一次，第一次遇到了处男，第一次尝到了女人，技艺娴熟的姐不仅让鲜肉雏儿第一次领略到人生的美妙，事后还送给他一个类似于开苞费的伍佰元红包，令鲜肉雏儿好一番动容，一来二去两人果真都动了感情，因为不想耽误大学生的前程，技师姐最后以选择离开的方式结束了这场不俗之恋。
事情的确有点奇葩，但从十六号叙述的语气中，佳诺嗅到了他对同门师姐坚持职业操守的赞叹。本来出于好奇，想趁此多套两句关于三十七号的信息，却被他弄拧门子了，再不好插嘴多问，佳诺只好就此作罢。
等全套服务下来，佳诺趁十六号收拾东西之际问了句，“隔壁那边是不是也结束了？”十六号直腰立耳听了听，“不能，他们没有这么快。”佳诺倏地起身，“那我去叫她。”十六号连忙阻止，“别，你千万别去，”说完冲佳诺诡秘地一笑。而这一笑，让佳诺瞬间明白了莫子乔“放松”的涵义。
出门前，十六号一脸笑意，“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做完按摩就走，很少跟我们聊东聊西，像姐姐你这样喜欢聊天并会聊天，一定是很懂生活的。”佳诺立刻回应，“你可能看错了，我既不会聊天，又不懂得生活。”十六号肯定地说，“姐，我不会看差人的。”说完，还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十六号看了眼佳诺的手牌，“姐可要记好了，我是十六号，记得下次一定叫我喽。”然后又满眼异样地说，“和你同来的那个姐姐对三十七号真好，每次都点他，而且都是加时，上月他的奖金都快赶上我多了。”听得出，他后面一句除了羡慕之外，明显带有一股嫉妒的味道。
瞬间，十六号留给佳诺的好感便被打了折扣。钱，或许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但却能暴露其本性。佳诺看着十六号的背影没说话。
从他的话语里面知道莫子乔这段时间常到这儿，这倒是出乎佳诺的所料。佳诺心想，好你个莫子乔，还整天“哥们儿”不离口，背地里说不定干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呢，看来，和这个叫苏羽的三十七号之间一定不是什么一般关系。
在更衣室里等待许久，才见莫子乔懒洋洋地从楼上下来。“你享受够了吗？”佳诺突然的这句问话，让莫子乔好不难堪，脸颊上的红晕迅速上涌。莫子乔狠狠地瞪了佳诺一眼，但表情上却平添了几分娇滴滴的妩媚。
回来途中，两人都故作平静，谁都未提刚才按摩半句，最后还是莫子乔按捺不住，转头问起佳诺，“哥们儿你觉得他怎么样？”
佳诺故意装糊涂，“谁呀？你是指给我服务的十六号，还是给你服务的那位所谓的表弟？”
莫子乔没好气地说，“看你说的，什么叫所谓的表弟呀，我问你的当然是表弟，还能有谁！”
“挺好的啊，稚嫩又文静的小白脸。”佳诺呲牙一笑，损道，“哼！简直天下奇谈！我就奇了怪了，谁见过表姐常跑到洗浴中心让自己表弟做身体按摩的，子乔快老实交待吧，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这个……我……”莫子乔回答吞吞吐吐的，半天没对上点儿。车载CD的音乐声瞬间被放大。也好，算是她做了明确交待。佳诺默不作声，没再追问。
当车行到佳诺家楼下时，佳诺正想下车，被莫子乔一把拦住。莫子乔嗫嚅地实盘托出，“哥们儿别生气，气大可伤身，我今天让你陪着去伊曼，其实就想让你见见他，正像你所说，他的确不是我的表弟。”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自欺欺人。”佳诺讥讽了一句，回身坐正。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喜欢上了他。”莫子乔鼓起很大的勇气，但话说得轻描淡写。她是个直率的人，心里想什么，肯定会表达出来。
佳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说你喜欢他？要命，简直要命啊！你真应验我说的那句话，脑袋不是被虫子嗑了，就是被驴踢了，怎么这么愚蠢呢！一个堂堂正正的著名大记者和一个洗浴中心的足疗技师在一起，你知道之间多大的差距？这可能吗？好了，你别给我丢人了，我要下车。 ”佳诺面带愠色，开门要走。
莫子乔厉声反驳，“哥们儿你说说我怎么丢人了？我和他差距在哪儿？职业？收入？年龄？地位？别门缝看人好不好，再说他即使在这儿真当一名技师又有什么！”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技师吗？”佳诺停下身子。
“哦，没……没什么意思，我是说技师没什么不好，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职业歧视病，真是少见。”莫子乔吞吞吐吐。
“刚才你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佳诺还在追问。
“赶紧下车吧，不跟你说了。”莫子乔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说还止，最后扔了句“反正我喜欢他”就再不言语了。
佳诺知道莫子乔的这句话绝不是随便乱说的，肯定是事儿都做出来了。四年同住一个寝室，她太清楚莫子乔的倔强性格，莫子乔要是认准并执意去做的事情，你就是唤来九条牛、八匹马生拉硬拽，也纹丝不动。但作为好友，佳诺不能眼瞅着不现实的事情任由发展下去，“女人都喜欢理想浪漫的爱情，但说到底，还是希望收获一份幸福而真实的婚姻。我还是奉劝你趁早收起这个想法，再不要对他动真感情了。”佳诺还在努力，但努力未见回报。
佳诺忽然气笑了，“嘿！我说子乔，你这地下工作做得可够深的啊，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小白脸他究竟施什么法力让平时趾高气扬的你如痴如醉？”
莫子乔缓了口气，平静地说，“我们总戴着功利的有色眼镜去看待一切，才会让我们的生活不那么纯净，感情不那么纯粹，世界观也不那么高尚，爱情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儿，何必要掺杂一些其他东西呢？”
听完莫子乔这一番沉甸甸的表述，佳诺似有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