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文‖绛珠仙子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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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期同人文活动
一
大约五万年前的一个中午，神瑛侍者从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经过，无意间看见了快被枯死的我。彼时，四海八荒几百年都没有下过一滴雨露，就连西方灵河里的水都干枯了大半。我已渴了十几日，在烈日炎炎的照射下，把叶子都卷成了细条状，只剩微弱的喘息。
犹记得那日热得发了狂，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不对，使草喘不过气来。我低着头，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真是可怜又惹人爱的小草，你怎会独自在此处受着太阳的炙烤呢？”我突然听到有人在喃喃自语。
是在说我吗？
残存的求生欲让我顷刻间清醒过来，奈何渴的不行，我竭尽全力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我用力抬起头，透过眼中氤氲的雾气看向来人，只见此人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别。
他从白衣长袖中掏出一个玉瓶，往我身上滴了几滴晶莹剔透地液体，好像雨露。我顿时像喝了神仙水一样，恢复了元气。
我舒展开我那红彤彤的叶子，向他点点头，以示对他的感谢。
“红色的草真不多见。我平生最喜红色。你是在感谢我吗？不用谢，有灵性的草。”
“你放心，我以后每天都来照看你，一定不会让你枯死的。”
他一边说道，一边用一把油纸伞替我遮挡太阳。等太阳下山了，他才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赤瑕宫神瑛侍者，他给我喝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雨露，而是观音大士的羊脂玉净瓶里才有的甘露。此露十分珍贵，喝一滴就能得到长生。
那天赤瑕宫宫主病重，他向观音大士讨要了一小瓶甘露，没想到还是晚到了一步。赤瑕宫宫主没有等到他的甘露就病逝了。也许年纪大了，总会有病逝的那一天，毕竟他已活了几万万年了。
赤瑕宫宫主病逝后，神瑛侍者顺理成章地成了赤瑕宫宫主。
那天偶遇我后，神瑛侍者便每天用甘露来灌溉我，我便能得以久延岁月。后来我既受天地精华，又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换得人形。
或许是长期喝了甘露的缘故，我很快就修成了一个美丽的仙子。
因我是一株浑身通红的草，在我还是草的时候，神瑛侍者便给我取名“绛珠草”。当我修成仙子以后，神瑛侍者自然叫我“绛珠仙子”或者“绛珠妹妹”。
二
我修成仙子后，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密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
神瑛侍者还像往常一样，每天都来看望我。慢慢地，我们之间就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
一日，我无意间来到了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闯进了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遇到了警幻仙子姐姐。她是司掌人间之风情月债，尘世之女怨男痴的女神。
我和警幻仙子姐姐特别投缘。她见我孤身一人住在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便对我道:“绛珠妹妹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太虚幻境，大家也好有个伴。”
于是，我住进了太虚幻境里的斑竹苑。警幻仙子姐姐教我读书、写字，还经常带领我和痴梦仙姑，钟情大士，引愁金女，及度恨菩提等姐姐们一起写诗、作画。
神瑛侍者的赤霞宫离太虚幻境很近，他一日来看我几回，嘘寒问暖的，有时候会带一些书籍过来给我看，有时候则会带一些甘露来给我喝。
一日，我独自在太虚幻境游玩，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好个所在。我一步步观赏走来，忽然听到两个小仙女在山石后面谈话。
一个仙女道:“近日，神瑛侍者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姑案前挂了号。你可听说？”
另一个仙女道:“听说神瑛侍者下凡历劫是为了和北邙山雪仙子在人间成就一段姻缘。“
一个仙女道:“听说他跟北邙山雪仙子有婚约。这次历劫归来，他们俩就要成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跌跌撞撞冲出了太虚幻境。我想当面问问神瑛侍者，他既和别人有婚约，为何又与我纠缠不清？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就应该当面拒绝我，绝了我的幻想才对。既然已经要和别人成亲，为何一日还来看我几回？嘘寒问暖？安的是什么心？
我不假思索地飞到赤霞宫门口，敲了敲门。一个仙童打开门，对我道:”绛珠姐姐来得不巧了。我们洞主不久前已经前往太虚幻境找警幻仙姑下凡历劫去了。”
我没等他说完，就飞到了太虚幻境。当我找到警幻仙子姐姐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然投胎下凡了。
警幻仙子道：“妹妹可来了。神瑛侍者下凡前去斑竹苑找过你，可是你不在，他本来想等你来，向你辞行的。我怕他耽误了投胎时辰，就催他下凡了。”
没能当面问清楚我心中的困惑，我很沮丧。听说他要三劫后才能回来，我就开始少魂失魄的，不知怎么样才好。
警幻仙子姐姐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对我道:“绛珠妹妹即有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
我道:“可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算偿还了他的灌溉之恩了。”
警幻仙子姐姐道:“妹妹说的极是。但妹妹一生的眼泪也需限量供应才是。不然，妹妹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光了，则会重新恢复草质木胎，得再修五万年才能修的人形。”
我不可置信道:”限量供应？那灌溉之情可偿？”
我想他既然已有婚约，我还了他的灌溉之情，从此跟他两不相欠，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警幻仙子姐姐道:“你下凡投胎之时，我给你设定好够还灌溉之情的眼泪。妹妹如果流干了眼泪，在人间的寿命也就终结了。所以妹妹且流且珍惜吧。”
我道:”谢谢姐姐想的周全。”
就这样，我下凡成了林黛玉，他下凡成了贾宝玉，北邙山雪仙子下凡成了薛宝钗。在人间，我们在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警幻仙子姐姐一起造的劫里，演绎了一场旷世三角恋情。经历的事虽早已被安排好，但我们流露的情感确十分真切。
三
我到底辜负了警幻仙子姐姐的一番安排。我很不争气地才花了十几年的时候就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尽了，草草地结束了我在人间短暂的一生。
在人间，我肆意挥洒着眼泪，想哭就哭，一点都没有因为眼泪是限量供应的而珍惜点流，也没有像警幻仙子姐姐告诫的那样，且流且珍惜。
也许，我对他的情感还是有所保留吧。我对他始终做不到:“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我在人间焚稿断痴情后，魂归离恨天，元神复还本质，准备去找警幻仙子姐姐销号，以了此劫。从此与神瑛侍者两不相欠,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我来到太虚幻境门口时，痴梦仙姑、钟情大士、引愁金女、及度恨菩提等几位姐姐已经在牌坊处等待我了。远远地看到我飞来。都道:“恭喜绛珠妹妹历劫归来。我等已命小髫调桌安椅，设摆酒馔，迎接绛珠妹妹历劫归来。警幻仙子姐姐已在里间等候。”
我谢过各位姐姐，便同几位姐姐一同往里间走去。
警幻仙子姐姐看到我，高兴道：“恭贺妹妹提前回归。姐妹们都特别想念妹妹。妹妹快坐这里，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那天，我同几位姐姐喝的酩酊大醉，酣畅淋漓，这在人间，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还泪归来，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不欠人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一早，我便来辞各位仙子姐姐。
我道：“如今灌溉之恩已还，我心中郁结着地缠绵不尽之意已尽消。接下来，我想去游历四海八荒，见识见识这大千世界。姐姐们莫要挂念。”
警幻仙子姐姐及众位仙子姐姐都道：“去见识见识也好。妹妹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早日归来，我们还惦记着你一起起诗社呢。”
我道：“众位姐姐放心，我一定早日归来。”
就这样，我开始了到处游历的生活。
四
三年后，我结束了我的游历生涯，在前往太虚幻境的途中，遇到了一条河，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一片茫茫水域，水和天相接，用仙法竟无法渡过。
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通过的舟楫。一阵狂风掠过，但见远处一个小木筏隐隐出现，木筏上隐约可见两人。我向木筏招了招手，木筏向我这边靠近。待到木筏靠岸，只见是两位长者，一个掌舵，一个撑篙。
我恳求道：“二位仙师，可否渡我过此河。”
二位仙师中掌舵道：“此乃迷津河也。我乃木居士，他乃灰侍者。我们不受金银之谢，只渡有缘之人。仙子身上有迷障弥漫，不是有缘人。恕我们不能渡你过河。”
我奇道：“迷津河？渡有缘人？我身上何曾有迷障？”
二位仙师道：“迷障之人不自知，我们掌舵、撑篙者一看便知。”
我问道：“二位仙师，可否告知通往太虚幻境之路。我感激不尽。”
二位仙师道：“仙子欲往太虚幻境，可是找警幻仙子？”
我道：“我住在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是我的姐姐。我乃绛珠仙子。”
二位仙师道：“原来是警幻仙子的妹妹。我们给你指条无需渡河就可前往太虚幻境之路。此处往西有一座大荒山，仙子从此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绕过，便可到太虚幻境。”
说完，又一阵狂风大作，仙雾笼罩，待我定睛看时，二位仙师已乘着木筏走远。我耳边响起了二位仙师的话：“仙子，有缘我们还会相会。”
我一路飞往大荒山，从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时，忽见一大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我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材补大、幻形人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
这段故事怎么这么眼熟？很多事情好像是我在人间还泪时经过的。
我看完了这段故事，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
所喜者，他在我死后，虽跟宝钗成了亲，但心里始终没有忘记我。所惊者，他竟真的在我死后，出家当和尚去了。所悲所叹者，他既心中有我，自然我心中亦有他;他和我既然有情，奈何他又和别人有婚约；既有婚约，亦该我和他有之，则何必又来一雪仙子哉!想到此间，我不禁滚下泪来。
我遂向石头问道：“石兄，这段故事是你亲身经历？”
石头答道：“系我亲身经历。”
我惊道：“这可奇了。这段故事明明是我在人间历劫时所发生的。请问石兄所投何人？”
石头答道：“难怪仙子眼熟。我就是挂在贾宝玉脖子上的那块通灵宝玉。不过我有时会控制住贾宝玉的灵魂，去代替他享受一下人间的荣华富贵。”
我听石头如此一说，恍然大悟，难怪在人间的神瑛侍者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情来，一点都不像神瑛侍者本人。
我辞过石兄，遂来到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我曾经的住处。我站在往日埋的花冢前发呆。
神瑛侍者冷不丁地从山石后面走出来，笑道:“好妹妹，你游历四海八荒可回来了，叫我好等。”
我看着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长叹了一声，便抽身准备走。
神瑛侍者连忙赶上来，说道:“你且站住。我知你为何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以后我们就撂开手。"
我听见这话，由不得站住，回头道:“就一句话，请说来。”
神瑛侍者道:“我知道妹妹不理我，是因我在人间时，经常惹妹妹伤心。实不相满，我也不想惹妹妹伤心难过。只因我下凡时，警幻仙子要我带着那块石头一起下凡。那石头经常出来作怪，控制我的元神，使我经常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来。我亦甚是烦恼。”
神瑛侍者又道：“妹妹如果心里有气，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别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样才好。”
我道:“你既这么说，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北邙山雪仙子早有婚约?”
神瑛侍者迟疑了一下，继而缓缓一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不理我。”
我啐道:“没心肝的。竟然还有心思笑。”
神瑛侍者连忙道:“你知我这次造劫历世是为何？其实就是为了了却我与雪仙子的一段姻缘。现在她也想明白了，知道我心里并没有她。所以，历劫归来后，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我想到了那块石头上记录的一些事情，恍然大悟，笑了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神瑛侍者道:“千真万确。我要说一个谎字，死了就变成......变成......”
我笑道:”说这些死呀活呀的，也不忌讳。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起什么誓呢。”
神瑛侍者道:“我以为妹妹不知道此事。我想着反正事情也解决了，就不必向妹妹提起了，免得妹妹多想。”
我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就会多想了。”
神瑛侍者道:“还说不会多想。刚刚都不理我。”
尾声
几个月后，我和神瑛侍者成亲了。我们的生活过的很惬意。没事的时候，我们就去游山玩水。
一日，我们来到一河边。突然狂风大作，河水汹涌澎湃。俩长者乘着一个小木筏隐隐出现，木筏向我们缓缓靠近，原来是木居士和灰侍者，他们一个掌舵，一个撑篙。
我道：“二位仙师，别来无恙？”
二位仙师道：“绛珠仙子，我们说过有缘还会再相会。如今仙子身上迷障已除，我们也算是有缘之人。这次，我俩专程来渡二位过迷津河。二位请快快上船。”
我们谢过二位仙师，遂上了小木筏，小木筏在迷津河里快速前行。河水汹涌，像游龙奔马，东闯西撞，拍岸击礁，几里外都可以听到它的滔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