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做自己 蓝 - 草稿

2020-07-24  本文已影响0人  Ryujikimi
也许,只是做自己 蓝 - 草稿

阿乙提壳斑驳的画匣子,光着脚,绵软细腻的沙,被抚平,又被踏乱,像是阿乙主宰着,这些绵软细沙的生命,他是造物主般的存在?也许吧!反正,此刻他手中的画匣子是被他主宰的,他双眼盯着海浪翻卷的皱褶,径直向前,一步,一步,他靠近蓝色的生命。

    一

“据本台报道。6月6号,数名泳渡爱好者,于横渡台湾海峡时。不幸罹难,警方正在联系家属,意欲认领遗体….”滋——信号触不良时发出的杂音,老旧吊顶电扇,慢悠悠的转圈,不知疲倦的样子,就像淘金者,无视昼夜的样子。正午。屋外是眩目的阳光,透进屋内的光却是暖橙色,不明不烈,似是夕阳,笼罩着,红棕色老旧皮沙发上的女人,在酣睡,单手抚着,隆起的衣物,汗毛轻颤,是湖蓝衣物下生命的颤动。

柔和的光,覆盖半身,是柔美。燥热的风,浩荡之势闯入,想它是打算,打算侵占这一隅的宁静。涌向窗边,顿住,温温柔柔的暖风,混着旧皮革的独特味道,慢慢飘进,她微扬的嘴角。入梦来,是海风的咸湿,干燥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爽朗的笑,击打海浪,逆光下飞翔。健硕的身姿,是幸福的邀约。耳朵靠近腹部,连接生命的脐带,在汲取能量。“是女孩吧,这样安静乖巧。女儿好呀,我喜欢女儿。我们的女儿会是蓝色大海的精灵。”

天色至暗,沙发上的蓝芷未醒,老旧电视机仍播放着。“你这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尽知道勾引人,”嘈杂喧闹的,屏幕内的世界,纷纷扰扰。

每日准时上档的,都市情感大戏,诸如此类的女人间的恩怨,发飙,惯用的词句,如高速扫射的机关枪“突突突——”,打得让人猝不及防,头昏脑涨。但闲暇无聊时,女人们,却总是乐此不疲,情节代入感超强,嬉笑怒骂,信手拈来,女人真是奇妙的生物。平日里,这是蓝芷守时必看的,今日,却睡过了头,也许孕期中的女人,就是这样,将所有精力能量,都传送给了,腹中脆弱的生命,自己没太多精力,想太多其他。

屋外,渐渐染上墨色的天空,点点繁星,无法照亮残留的蓝。

倏地,蓝芷蜷起了双腿,也许,身体也呈蜷曲,只是不明显。轻微的抽搐,温柔的伏在胸前的头发,也随之伏动,脑门上细密的汗水,层层渗出,双眉间隆起,紧闭地双眼,细纹在眼皮上抽搐,双手用力抓住,沙发的扶手。皮革在紧压下变形,至身体剧烈的抽搐,皮革在外力作用下,仿佛要破碎。力不支。蓝芷从沙发上“滑落”,“咚——”沉闷的厚重物体落地的声音。

当然厚重,两条生命的重量。

暗红色的电话,置在茶几上,哑光的色泽。听筒被拿起,抖动着,虚弱的女声,机械地回复,漫长的等待。宁静的一隅,难以寻找。蓝色的墙面,白色的担架,担起生命的重量。轻柔的抚摸,失色的嘴唇,眼泪盈眶,紧紧拽住,白衣的一角,无声的呼救,是希望!

  二

没有母亲会一觉醒来就不爱自己的孩子,只会更爱。但孩子,却不知道。

“阿乙,起床——”。

阿乙的躯体,被厚重且面积大的水洗棉被子,压着,是真正的压着。大大的眼睛,在长睫毛的加持下,更是大得骇人,空洞地,直视着,天花板上的蓝。阿乙的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声音,是因为胸腔被棉被压住了吧!

“咚——咚——”,脚踏上木质楼梯,忽地,被子被掀开,阿乙瘦弱的身体暴露在絮尘浮动的空气下,他蜷缩着,虾仁儿样的,海马样的,或许更像母亲子宫中的婴儿——他的拇指还含在嘴里吮吸。

蓝芷一把拎起阿乙,阿乙因为脱离温暖安全的“子宫”,脚乱蹬,但瘦弱的他,大幅度的动作,似乎没什么作用,母亲用力,把他固定在凳子上。

被妈妈制住的阿乙,也不再徒劳地挣扎了,也许是因为他在镜子中,看见了那个角落里的男孩。阿乙一点也不感到惊异,反而很开心,空洞的眼睛,瞬间注入光彩,他对着镜子笑了笑。因为,他知道那个男孩是他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尽管他不知道,那个男孩从哪里来。

或许是八岁时,妈妈把他一个人,关进了小黑屋——家里的杂物间,四周无光,是寂静的黑暗,阿乙很害怕,无边际的暗,要将他吞噬。这时,他就来了,搂着他,陪伴他,告诉他不要怕。给他说自己冒险游玩的经历。或许是更早些时候,母亲把从小陪伴他入睡的蓝色鲸鱼布偶扔了。母亲说,布偶坏掉了。可明明只有尾巴有点破损,只是有一只小巧又圆溜溜儿的眼珠,脱线,不知所踪,其他身体部位都完好,都还是那个布偶呀!晚上,躺在床上,厚厚的棉被,压得阿乙喘不过气来。辗转反侧,似想要摆脱窒息的感觉。怀里空落落的。小孩幼时很难体会到的,沮丧,孤独甚至绝望,如潮水汹涌,要将他吞噬,奋力挣扎,也无用。有力的手,猛地,把阿乙箍进宽厚的胸膛,温暖,安心的气息渗入皮肤,阿乙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似寻得温暖港湾,安然入睡。

他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离去,但他确实给了阿乙最及时的陪伴,他叫法瑟。

  三

拉开抽屉,清一色的蓝色蝴蝶结发绳儿,整齐地被固定住。牛角梳,木质梳,胶制巻梳,一一排列,蓝芷不顾阿乙的扭动,单手按住阿乙颤抖的肩膀,似是安抚,双眼却圆瞪着阿乙,不怒自威。阿乙目光怯懦地接触,马上弹回,安静下来。

长长的黑发,细细的。乱蓬蓬的,梳子灵巧地在发间翻飞,梳齿在头皮上,轻轻划过,微微的刺痛感,让阿乙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妈妈对我最温柔的时候了。”偷偷地抬起眼,看着妈妈被晨光映照的侧脸,细密的绒毛,柔软的眼神,微扬的嘴角。阿乙空洞的大眼睛,漾起了光亮,阖上眼,幸福地。

接下来,是惯常的妈妈替他扎好头发,替他穿衣服,纽扣当然也是妈妈替他扣。十五年来,一直都是这样,阿乙自己也曾尝试过,被同院的小孩嘲笑过后,但都以失败告终。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男孩,但妈妈却把他当做女孩,他似乎好像知道是他从未谋面,因热爱蓝色海水,泳渡而丧生的父亲的愿望。他希望阿乙是个女孩。

关于父亲,阿乙是见过的。午夜时分,妈妈抚摸着,挂在客厅墙上的照片,上面的男人,光着脚,站在浅水滩处,笑容爽朗,皮肤黝黑,两臂张开,深浅不一的蓝色海水,是完美的背景,是深渊。妈妈只是静静地看着,只看见透明的水线,挂在脸颊上。但眨眼间,却只看见神情镇静的妈妈,流泪的她,柔软的她,脆弱的她,仿佛一秒钟就为自己穿上了铠甲,锃亮的,冷酷的,无懈可击,刀锋女战士莫过如此。

  四

阿乙度过人生的第十五个年头,别的咱儿不说,就这绘画的天赋,也是惊异众人,大大小小的奖章实是得了不少,家里挂着父亲相片旁的红木柜子,全是一水儿的奖章、奖杯、证书。

别人都说蓝家的那个小女孩,聪明,画画是一等一的能手!别人家的孩子,阿乙也许算一个吧!当然,需要不被记起的是,这个小女孩不会说话!

阿乙,不懂,为什么院子里的其他小孩,看见自己就对自己指指点点,明明是纯净无害的面容,可嘴里的话,却是如毒蛇紧紧箍住他的喉咙,如刀子捅入心窝。费了很大劲儿扬起的嘴角,一瞬间塌陷。脆弱无处遁形。

站在镜子前,呆滞空洞的双眼,望着镜子中,另一个自己。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响,只有空气碰撞。焦虑地原地旋转,用力捶打胸口,像妈妈修理,那台老旧电视机一样,用力捶打,不过一会儿,又恢复正常播放。“咚——咚——”的回声,胸腔共振发出的,循坏,循环。阿乙放弃了,大而空洞的双眼,连阳光都无法照亮的灰暗。颓坐在地板上,头靠着镜子,嘴巴一张一合,只有气流与空气碰撞,灰尘被荡开。阳光也似察觉,他的低压,赶紧移到窗边。生怕被极低气压碾压,支离破碎。阿乙,望着窗框,是蓝色的;望着窗帘,是蓝色的;望着角落里的画,一条鲸鱼,是蓝色的;望着自己,镜子中的自己,是蓝色的。

法瑟,这个高鼻深目的男孩,从房间的一角,走出来,径直走向阿乙。高大健硕的躯体,挡住吝啬的阳光,有力的臂膀,扶起阿乙。阿乙空洞的眼中,瞳孔迅速扩大,清晰地映着,这个男孩的像,呆滞的眼神,染上惊异,怯懦与些许欣喜。

弃置已久的民房,斑驳的墙面,成块脱落的变色的涂料,露出里面水泥灰色的脊梁。地上铺满黑白色块——大幅图片、文字的报纸,油墨的香味。

“法瑟,你站住,你喷我头发上了,妈妈会骂我的!清亮欢快的音调,像是嗓音清丽的小鸟儿。当然,这是阿乙的声音。

斑驳灰败的墙面,慢慢的被蓝色的鲸鱼,覆盖.

“阿乙,你怎么总是画蓝色的鲸鱼,衣服是蓝色的,头绳儿是蓝色的,你特别喜欢蓝色吧!不过,生活是绚丽多彩的,还有其他很多颜色,你可以试试”。

阿乙,笑容明媚,大大的眼睛盛满流光溢彩,是灵动的,他知道,这是幸福的感觉,像妈妈替他梳头时的感觉,更甚,这是法瑟给他的。

阿乙,喜欢法瑟搂着他,听他说,他的冒险,他的奇遇,内容其实他并不是很理解,不过安全、温暖、可靠的感觉,是阿乙贪恋的。

与法瑟一起时,阿乙觉得自己和其他小孩一样,一样正常,一样快乐且无忧,一样有人陪伴。

  五

这些天。阿乙发现妈妈,有点儿不一样了。她会经常忘记,帮阿乙穿衣服,梳头发;偶尔莫名其妙的掩嘴轻笑,偶尔出神,经常倚在窗边打电话。柔和的面部线条,满溢着光彩潋滟的眼眸,微扬的嘴角。

阿乙,伸出舌头,轻轻地触碰空气,是蜂蜜的味道。

脱下“铠甲”的妈妈,让阿乙既高兴又有一点儿无措。高兴的是,他有更多的时间和法瑟一起啊。尽管他经常不在,可阿乙他喜欢那种感觉。无措的是,他无法打理好自己,每次见法瑟时,总是觉得自己很尴尬,可法瑟好像并不介意。阿乙知道,法瑟会一直是那个给他温暖的朋友。

一大早,阿乙就在厨房,对着空气,嘴巴一张一合,妈妈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看着妈妈,边哼着小曲儿,边晃动身体边做饭的妈妈,脸庞像花儿一样绽放。阿乙知道,妈妈要迎接她的新朋友到家里来。

阿乙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热闹的烟火气,阿乙却触不到。阿乙想着,也许妈妈真的看不到我了吧!妈妈,从来没有对我做出过那样的表情。

阿乙拖着瘦弱的身体,回到卧室。望着窗框,是蓝色的;望着窗帘,是蓝色的:望着角落里的画,一条鲸鱼,是蓝色的;望望自己,看不清楚。模糊间,提起画匣子,动作迟缓地,开了门。

这次,法瑟没有赶来陪伴他。

阿乙提着外壳斑驳的画匣子,光着脚,绵软细腻的沙,被抚平,又被踏乱,像是阿乙主宰着,这些绵软细沙的生命。但他实际是无法主宰的,他不是造物主,他只会手拿画笔。反正,此刻他手中的画匣子,是他主宰的。他双眼紧盯着海浪翻卷的皱褶,径直向前,一步,一步,他靠近蓝色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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