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冒泡的幸福(七)
七、三宝离家
“把三宝送人?”张月花似乎不能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
“是的,我娘家有一个侄子叫林茂世,他家在这个艰难的世道,算是富裕的了。谁知道,我这个侄子命短,享不了福,年轻轻的双脚一蹬,走了。家里只留下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我这侄媳妇忠义呢,发誓终身不嫁,愿意替我侄子一辈子在家守寡,条件是,她必须领养一个儿子,以后可以有人帮她养老送终。”
张月花只看见李婶的嘴一开一合,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知道的,这个林茂世的老婆,我也听说过,她本来就是从我们隔壁的村子嫁到金乡镇上去的。也可惜了,那个林茂世一身才华,长得又俊,人品又好,却年轻轻的病故了。那个姓朱的小媳妇,听说这个女人,名叫慈心,心地很是慈善。她李婶,你说的要抱孩子的那个侄媳妇是她吗?”张婶关切地问。
李婶微微点点头。
“如果,是给她做儿子,那也是你家三宝前世修来的福气。这林茂世家的,在当今这个乱世当中,算是家道富足的,送到他们家,让三宝吃个饱,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张嫂叹了口气,又用手抹了抹眼泪。真不忍心,给这个刚刚丧夫的女人,再添上一刀。可老天爷这样的安排,作为凡人的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生于乱世,人命最贱。
送掉一个孩子,不但孙三宝能活,其他的孩子也多了一份能活下去的希望。
在这个乱世,就像孙孔保说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希望。
“是的,前几天,我和娘家侄媳妇,说了你们家的情况,她很想要这个孩子,”李婶说着,从口袋中抓出一把碎银子,轻轻地放在床上,银子落在张月花的枕边,“而且,朱慈心说了,以后不但会对三宝好,也会把你当作恩人,会厚待你们一家人的。”
“婶,我不要钱,只要那家人能好好善待三宝,就好了,”张月花痛哭失声,却硬把银子塞回李婶手中,“我不想卖儿子,我只想让我的三宝能过上好日子。”
“哎!”
一周后的一天,也是孙三宝离家的那天。
天难得晴朗,冬日的太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似乎要把地照透,照得孩子们身上暖烘烘的,似乎在预示着,孙三宝到林家后,真的过上了好日子。
李婶把孙三宝抱在怀里,递了一块麦芽糖塞进三宝口中,道:“三宝,你以后有新妈妈了,不会再挨饿了,这是你林家妈妈让我给你带来的,以后你就能过这麦牙糖一般甜蜜的日子了。”
孙三宝漂亮的乌黑眼睛,湛亮湛亮,眼角都是满满的笑意。他口里含着麦牙糖,轻轻咬了咬,好甜。这是什么东西,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孙三宝看到大哥眼里含着泪,嘴唇都快咬破了,便乖巧地,狠劲咬下一大口糖,硬塞到大宝嘴里,含糊地说:“哥,好吃,糖、糖,甜······”
孙大宝哭得快要昏过去了,可是他知道,这是为了三宝好,也是为了大家好。
从今以后,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最心疼的弟弟,会多出一个妈妈来爱他,来心疼他。而且弟弟以后再也不用忍饥,再也不用挨饿了,可是,这样真的是对弟弟最好吗?以后,他们还能见到这个弟弟吗?
“大哥,弟弟真的要离开我们了吗?”孙二宝哭得稀里哗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看到大哥哭得这么伤心,也禁不住感到很难受。
看到大哥、二哥都哭了,三宝也想哭,他把剩下的麦芽糖全吐出来,硬塞进二宝的嘴里:“二哥,不要哭 ,三宝把糖全部给你吃,好吃。”
接着还露出讨好的笑,轻拍二宝的小手说:“哥哥,你们别哭,三宝乖,三宝一定乖乖听你们的话。”
张月花躲在房间里,抱着小宝,快哭死过去了。她知道,这个门,她是一定不能迈的,否则三宝就走不掉了。
这是她必须做的事情,否则,这几个孩子只能一个个活活地饿死。
“李奶奶,我们以后能经常去看弟弟吗?”
李婶看着大宝懂事的眼神,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说:“你林家婶婶,是个很善良的人,以后,她不但会欢迎你们常去,还会给你们准备好吃的,以后也会带着弟弟来看你们的。”
“真的吗?李奶奶?我们可不可以拉钩?”孙大宝的眼神坚定,有孙孔保的神韵。
“拉钩。”李婶挂着眼泪苦笑,跟孙大宝拉钩。
孙大宝牵着孙二宝的手,一直送到村口,又送了五里地,在李婶一次次的催促下,才不得不领着孙二宝往回走。
走到村子门口,孙大宝紧紧地抱住孙二宝:“二宝,哥一定会全力守护好你和小宝,我们三个人不能再分开。”
孙二宝却舔舔嘴唇,羡慕地说:“大哥,三宝以后是不是一直都有糖吃了,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天天有糖吃。”
一幕幕活生生的故事,生活有时候远比戏剧残忍,司徒慕茗的眼眶湿润了。她看见林天伦不时拿着纸巾擦拭眼泪,“铁汉柔情”这四个字突然窜出来。
孙家的孙三宝,就是林天伦的亲生父亲。而孙三宝从这一天起,正式改名为林纪祖,成了林家的子孙。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先讲到这里,明天有空再了解下面的故事吧。”四叔毕竟年纪大了,讲到这里呜咽着讲不下去了,缪天问心疼老父亲,建议故事先讲到这里。
林天伦送司徒慕茗回房间,他们俩是紧挨着的两间豪华套房,这是“四姓堂”民宿总经理孙庆华特意安排的。
“我想喝酒。”司徒慕茗想喝酒的欲望,随着愁意弥漫。而且,她知道,这会是一部值得写的传记,因为,这个故事已经打动了她。
司徒慕茗外表纯净、活泼,可是她一直觉得,她有一颗看遍世态炎凉,很沧桑的心。有时候,她喜欢用一些假象去武装自己,并不喜欢让别人去了解她,当然喝酒的时候除外。那时候,才是或喜悦或忧伤,最真实的自己。
司徒慕茗喜欢喝酒,喜欢静静的喝酒,且不把自己喝醉。
林天伦静静看着司徒慕茗,然后说:“好!”
把司徒慕茗送到房间门口,林天伦说:“你先回房间等我,我去厨房找些好酒、好菜,等下来找你。”
司徒慕茗看着林天伦,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她点点头:“好,我要白酒,高度的。”
林天伦展齿一笑,嘴角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