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蛇吞象
文｜啊珊
001
雷雨过后，空气夹杂着丝丝泥土味，城北近郊静谧的高档住宅区缓缓驶入一辆白色宝马Z4。
车里出来的女孩叫古倩，身材颀长，肤若白雪，头发烫成卷，侧在一边，兰花指缓缓摘下墨镜，微仰着头，眼角瞥了一眼门口手箍着手的男女，没吱声，扭头径直进了别墅，银色细高根碰撞大理石发出刺耳声。
古大海和王岚笑容僵在了脸上，蔫巴着跟在古倩屁股后面，古大海是古倩亲爸，王岚是她后妈。
古倩中学毕业就去了美国留学，今年六月底毕业，本想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相聚，谁知道回国前两个月接到了母亲电话。
“小倩，我跟你爸离了。”
古倩心一咯噔，撂下电话嚎啕大哭。
谁知道就在她回国前三天，父亲告诉她给她找了个后妈王岚，王岚只比古倩大七岁！
古倩刚回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王岚预感以后这日子不好过，便一个劲吹枕头风，让古大海劝古倩搬出去住。
古大海也被王岚说烦了，便借口女儿长大了该有自己自由的空间，买了一套公寓，劝古倩搬出去住。
古倩脸一寒，泪眼婆娑看着古大海：“妈已经走了，怎么？亲生女儿也容不下？”
古大海鼻翼一抽，再没提过。
王岚见古倩吃了秤砣铁了心，只好夹起尾巴，小心翼翼地跟古倩相处着。
古大海白天在公司忙，古倩在家倒也没为难过王岚，就连王岚养了只雪纳瑞她也忍了，从小她就顶讨厌狗。
只是不怎么搭理她，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两个多月过去了，王岚照样过她的小日子，溜溜狗，逛逛街，买买卡提亚，试试海蓝之谜新款，一个星期做一次SPA，保养容颜。
王岚来自农村，家里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父亲三年前做工意外摔断了腿，母亲一边照料父亲，一边打零工，日子捉襟见肘。
王岚咬了咬牙，文学系专业毕业后，倔强地留在了城市，经朋友介绍，干起了保险，她能吃苦有闯劲，眼神里闪烁着无所畏惧的光芒。
风吹日晒跑客户，王岚素净的脸上冒出了斑点，就连鞋子也跑坏了五六双，A城的每个小区都有她的足迹和汗水。
日积月累，她业绩逐渐有了起色，机缘巧合经人介绍认识了车险快到期的古大海，第一次见面古大海便对王岚印象深刻。
王岚皮肤微褐，身材高挑，乌梢蛇似的大辫子，素净的脸蛋，乌溜溜的大眸子，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让人联想起盛开的樱花。
她坐在古大海对面一边擦汗一边填写保单，白色衬衫早已湿透，黑色内衣若隐若现，写的一手好字，苍劲有力，古大海悄悄要了她微信。
古大海喜欢古典文学，没想到王岚对此也颇有造诣，两人私下见过几次面，王岚竟然满腹经纶，唐诗宋词，信手拈来。
古大海扶了扶眼镜，对王岚刮目相看，秀外慧中还是个才女，私下里帮她介绍了不了顾客，一来二去两人开始频繁互动。
王岚的出现仿佛伴随着一阵茉莉花香，空幽旷远，久萦不散。
古大海不遗余力将自己人情练达，事事洞明的成熟男人形象展现在王岚面前，透过王岚上睫毛忽闪时流露出的表情，他知道这招果然受用，两人眼神里多了几分风情月意。
有了共同的兴趣爱好，再加上王岚年轻生动，鲜嫩的身体很快便让古大海上了瘾。
离婚是王芳提出来的，王芳是A市出名的女强人，跟古大海白手起家，后来自己单干创建了广告公司，业内名气很大。
古大海平时沾花惹草她都忍了，可是她看得出来，他最近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头发梳的纹丝不乱，眼里闪烁着热忱的光，王芳知道他这次走心了，最重要的是他不再碰她了。
男人的性欲跟食欲一样，喝惯了五粮液就再也咽不下二锅头。
这婚王芳离得起！
002
王岚当上古太太之后，无名指上的钻戒硕大，发出灼灼的光芒，所有行头都师出有名，做美容祛了斑，皮肤也白皙不少，朋友圈晒晒豪宅，爱犬，星巴克下午茶，海边度假照，一副岁月静好，之前卖保险的同事都纷纷点赞。
王岚为了表示自己的贤惠特地支走了驻家阿姨，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把古大海衣食住行照顾得极熨帖。
这天王岚一边抚摸爱犬妞妞，一边敷着面膜。
出去扔垃圾时，妞妞突然撒腿跑远了，王岚躬着身子唤了半天，也没见狗影子，一双腿停在了她面前，她直起腰，妞妞在面前陌生男人怀里。
男人阳光帅气，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微微一笑眉毛漾起柔柔的涟漪，下面是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子。
王岚一愣神，看直了眼。
“是你的狗吗？”
“嗯”王岚轻轻应了一声，接过了狗。
男人笑着走了，留给她一个无限遐想的背影。
后来几次王岚在小区遛狗竟总能见到他，他养了一只金毛，每天黄昏会出来遛狗，每次王岚看到他心跳都莫名快几拍。
男人叫张辉，看到王岚会很大方地跟她打招呼，一来二去，见的次数多了便熟络了，留了微信，王岚把他朋友圈照片看了又看。
张辉说他在一家网络公司做高管，因为没有遇到能陪自己读诗和去远方的另一半，至今单身。
时间一久，抽丝剥茧，王岚跟古大海之间的那点激情逐渐褪去。
她开始感觉古大海差那么点后劲，没一开始时那么生猛了，看着他松垮的臀部，突出的腹部，暗自惆怅。
王岚身体开始有了那么一点寂寞，几次索然无味的房事后，听着古大海的鼾声，王慧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张辉那张干净阳光的脸，她拍了拍自己泛红的脸。
“我要去土耳其半个月，你方便帮我看一下狗狗吗？”
睡得模模糊糊的王岚一看是张辉发来的微信，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隔着屏幕点头如捣蒜。
古倩冷冷地看着金毛，也没多问是哪里来的，她现在白天去了爸爸公司上班，家里简直就是王岚的天下。
金毛成了王岚跟张辉之间的纽带，王岚每天悉心照料金毛，带它去宠物店修毛，驱虫，每天发照片给张辉。
两人每晚天隔着屏幕有说不完的话，语言开始有了微妙变化，暧昧的气息流转在手机屏幕上，一天不联系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张辉早上晚上都会发消息问候王岚，即使有时差也会调好闹钟督促王岚按时吃饭，不许她熬夜，开始称呼王岚为宝宝。
张辉很幽默，总是能逗得王岚捂嘴傻笑，即使知道她结婚了也依旧聊的火热。
“我今天回国，谢谢你帮我照顾这么久狗，晚上请你吃饭作为感谢。”
王岚特地化了精致的妆，还换上了一件低胸酒红色连衣裙。
她款款而来，张辉早已恭候多时。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都能缠出个天荒地老，酒过三巡，王岚眼神开始迷离，脸泛着红晕，说话开始断断续续，张辉轻揽她腰肢去了酒店。
张辉身子靠近她，她没有拒绝而是乳燕投林般扑进他怀中，紧紧箍住他腰，张辉胸脯紧实宽阔，进攻急切贪恋，王岚在他身下低吟浅唱，一次又一次地被他送上巅峰。
火热的欲望，沸腾的身体，如水的眼神，似乎就有了天长地久的味道，事后，两人意犹未尽地看着对方。
张辉让王岚干涸的身体重新焕发出生机，王岚上了瘾，一次又一次要了他，偷的滋味惊险刺激，欲罢不能。
古大海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每天跟女儿泡在公司，很晚回家，家里除了固定资产，存款都交给王岚保管，密码是她生日。
“宝贝，你会为了我离婚吗？”张辉深情地看着王岚。
张辉有房有车，还有体面的工作，可观的收入，王岚心动了，虽然张辉身价远远不及古大海，但是女人终究是需要男人滋润呵护的，光有钱还不够！
看着床边犹豫不决的王岚，张辉没有给她压力，而是欺上她的唇，又一室的旖旎春光，王岚爱极了他身体。
古大海公司最近有个股东临时撤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急的焦头烂额，在办公室搔汗湿的头发，天天在外面喝酒应酬，忙着融资，血压都飙高了很多。
古大海每晚到家已是下半夜而且满身酒气，但是还不忘霸王硬上弓，弄醒熟睡的王岚云雨一番，每次都很快，黑暗中他仿佛看不到王岚那张欲求不满的脸。
王岚对古大海开始厌恶，他那缓慢起伏的身体，频率速度一日不如一日。
一根晒干了的老黄瓜如何匹配一颗小嫩葱呢？
她渐渐有了离婚的想法，自己还年轻，健壮多金的张辉也许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可是一个星期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离婚的想法被压了下来，跟张辉偷情每次都带套，这孩子是古大海的，果然他还宝刀未老。
有了孩子再离婚，就可以分财产，古倩迟早要嫁人，如果是个男孩，古大海公司也后继有人。
古大海虽然每个月给她管存款，但是保险柜里光房产证就有厚厚十几本，想到这王岚抑制不住喜极而涕。
可是当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满身酒气的古大海时，古大海脸上肌肉抽动，眼珠快要撑破眼眶，整个身子晃了两下，一声闷响，整个人倒在地上。
古大海中风住了院，古倩紧攥着古大海的手，再转过头阴恻恻地盯着王岚。
冷冷道：“妈，恭喜你啊，有喜了。”语气戏谑。
古大海中风了，饮酒加纵欲是中年男人的两大杀手，一时半会说不了话，眼珠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许久才艰难地眨一次。
医院过道隐蔽处，古倩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录音，照片，开房记录，发到我邮箱，钱我会打给你。”
“我要再考虑考虑，王岚怀你们古家种，这家产肯定少不了他肚子里孩子的，相比于你给我的钱，我对那份家产更有兴趣呢！”
“嘟嘟嘟。”
电话挂了，张辉是古倩在夜场找来测试王岚的，没想到王岚那么快就上了勾，本只想告诉父亲这女人真面目，没想到如今却搞成这局面。
如果说穿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毕竟张辉也不是什么好鸟，本就为钱，证据都在他手里不肯拿出来，古倩也没辙。
晚上古倩第一次敲了王岚的房门，王岚开了门，诧异地看着古倩。
房间的化妆台上堆满了海蓝之谜，SK-II，玄关处的衣帽间里都是各大品牌的限量款衣服包包，古倩吸了一口凉气，满脸笑容，温柔地看着王岚。
“开门见山，我给你一笔钱，你跟我爸协议离婚，这笔钱足够你跟宝宝一辈子衣食无忧。”古倩不动声色，表情平静。
“呦，你这是在求我吗？你爸这刚住院就急着赶我走。”
王岚站了起来，昂着头，眯着眼，冷笑两声，那似笑非笑的眉眼忽然变得宛若冰寒。
“做梦！你们古家的家产我是分定了。”
“再说，我跟你爸也是真爱。”
那句真爱古倩听着格外刺耳。
古倩摔门而出，王岚剑拔弩张的样子让她火蹭蹭往上冒，步伐里都夹杂着火气，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戏还在后面呢，是你自找的！
003
不管以后王岚跟古大海以什么借口离婚，表面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每天王岚都会拎着水果去看古大海，也就只是看一眼而已。
两人一开始那点情愫早就被王岚日益膨胀的欲望磨灭的连渣都不剩了。
古大海的病逐渐好转，但依旧不能说话，每次看到王岚都瞪大眼珠，嘴角抽动，泛着白色唾沫，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王岚以为他这是高兴，便把他手放在自己肚子里上轻轻抚摸，虽然古大海手很凉。
张辉这边她也没晾着，三天两头小聚一次，调调情，做做爱，只是有了孩子，两人动作都含蓄了一点。
王岚还不知道张辉是故意接近她的，就等着生完孩子分一笔巨款，光明正大地跟张辉在一起。
王岚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足月后生了一个男孩，王岚笑靥如花。
古大海身体也有了好转，在护工搀扶下能下床走动走动，只是口齿还不是很利索，说话结结巴巴，但是他却从不去看王岚跟她孩子，时常一个人静静发呆。
王岚刚出月子，古倩就把离婚协议书甩在了她面前，表情冷漠。
王岚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笑，“我咨询过律师了，这家产我可分的不少呢，你们可别心疼。”
“前提是这孩子得是我爸的啊。”
王岚心一惊，她跟张辉每次都带套的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古倩在吓她。
“跟你实话是说吧，张辉根本就是一穷光蛋，欠了一屁股债，吃穿用度，都是我提供给他的，对了，避孕套也是我买给他的，杜蕾斯草莓味的对吧？不过我做了一些手脚。”
“忘了告诉你，我爸是弱精，当年跟我妈妈去香港做的试管婴儿才有了我。”
“你婚内出轨，这孩子就是证据，我也咨询过律师了，好像分不了多少钱。"
王岚打了个寒噤，脊背一凉，彻底傻眼了，只感觉天悬地转，两眼发黑，怀里的宝宝也大哭起来。
王岚不死心托人做了亲子鉴定，果然孩子是张辉的，而此时的张辉知道了真相，早就连影子都没了。
路灯透过枯枝的间隙在地上投下零零碎碎不成片的斑驳，夜晚的空气冷冽，吸入肺中竟带着隔壁的心脏也隐隐生疼。
王岚手足无措地站在家门口，锁已经被换了，苦苦哀求半天古倩才阴着脸开了门，热情迎接她的只有她的狗，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抬头看着她。
她进了屋就跪在古大海脚下，哭的梨花带雨，哭的撕心裂肺，哭的百抓挠心，可是却哭不回古大海的心，古大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把你东西赶紧拿走，我爸要回房休息了。”
王岚擦了擦眼泪，一溜烟窜到楼上，把自己名牌包包，贵妇化妆品，还有那些限量版衣服一件不落统统塞进行李箱。
“呦，要是当初听我劝，这会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古倩倚着门笑讽着。
王岚抽了一下鼻子，头都没抬，眼疾手快地收拾着东西，能多拿一点是一点，以后这日子可不好过。
此时的王岚心是破碎的，脸是垮塌的，步子是沉重的，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别墅。
王岚想把孩子送回老家抚养，可是母亲还要照顾卧床的父亲，咬咬牙，只好请了一个阿姨，自己出去上班。
她又重新干起了老本行，同事们都交头接耳背后议论，怎么好好的少奶奶日子不过，又跑来买保险。
王岚似乎也没了当初那股冲劲，从前无所畏惧的目光如今变成了畏畏缩缩，见顾客也力不从心，业绩平平，皮肤很快又被晒黑，冒出了斑点。
可惜她再也没有钱去做美容了，想起跟古大海在一起的时光，虽然有丝丝寂寞，但是至少衣食无忧，不必风吹日晒，真是悔不该当初。
人心不足蛇吞象，古倩给过她机会，想息事宁人，如果当时她拿着那笔钱走，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毁灭她的只不过是她填不满的欲望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