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教

                                                                信教

闭着眼，陈太躺在藤椅上，在老房子门口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佝偻的身体上，可是她怎么也感觉不到身体有丝毫慵懒之意。前几日，唯一的儿子打着“养不起的”旗帜，把她从家里请了出去。无奈之下，她只好搬回到以前的老房子住。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寒冷，在阳光下，她依旧感到阵阵寒意袭来。侧身，她拿起藤椅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浓茶。茶入喉，寒意未除，苦涩和陈年味却占满了她的口腔，挥之不去，她苦笑地摇了摇头。这是去年的旧茶，新做的茶叶都给了儿子，自己一点都没留。

刚放下茶杯，老太就听见小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老屋子位于村里的最边角，由那条铺满了小石子的小巷连接着村里的主干道，平日甚是冷清。难道是儿子后悔了？来接我回新房住！老太边想边兴奋地从藤椅上跳了起来，干涩的双眼闪烁着微光，死盯着转角口。

“陈太！在晒太阳啊！”

不是儿子。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无力地躺了回去。

“王太，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她客套地问。

“听说你也被儿子赶出来了！”王太单刀直入，直插她心扉。

她眼角两边的鱼尾纹剧烈地跳动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点头示意。

“哎！别担心！你看我都被儿子赶出来几年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王太眉飞色舞。

“现在有手有脚倒不怕，只是我死后，过年过节恐怕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那时我这孤魂野鬼恐怕要和村里的野狗去抢食了。”她黧黑的面孔掩盖不住失落和愁苦。

“不如，你和我一起信耶稣吧！”

“信耶稣？”她狐疑地看着她，她只知道有佛祖和观音菩萨，从不知耶稣是谁。

“对啊！信耶稣，死后能上天堂。听说那里山清水秀，环境宜居。而且每日还有蔬菜瓜果供应，根本不必担心儿子不祭拜自己。”

听罢，她深坎眼窝的珠子又闪烁出光芒，紧紧地抓住王太的手臂，就像救命稻草般，激动地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太摆了摆手，说道：“都同村多少年了，我还能骗你吗？”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镇上的教堂受洗吧。仪式完后，你就是基督徒了。”王太继续说。

“好好好。”她猛点头，如捣蒜。她知道，生死不选日，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走了，得赶紧找好后路。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陈太就拉着睡意正浓的王太上了最早班的公交车。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她们在教堂的门前下了车。

“到了！”睡意全消的王太说。

白色的围栏内，一座白色简约的建筑物静静地坐落在花园里，它四周的墙都镶坎着墨黑的窗，顶部则立着一个巨大彤红的十字架。她俩通过写着“基督教堂”几个大字的门后，径直走入了教堂内。

陈太好奇地四处张望，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排木制长椅外，就是一个穿着黑大褂的男人在喃喃自语。

“怎么连个神像也没有！”她犯起了嘀咕。

“那个人就是这里的神父。”王太用手蹭了蹭她。

王太上前和神父说明来意。听罢，他挥手示意她过去。待她坐了下来，他开始讲解起了基督教的教义，教规等等。她听入耳，就像是外星文一般，压根就没听懂半分，可是她还是一个劲地点头。她还想着进天堂呢！

在听得七荤八素后，牧师转身进入了内阁。不一会，他端着一碗清水走了出来，说要为她礼洗了，叫她站了起来。

他一边将清水缓缓地倒在她灰白的头上，一边念念有词：“陈xx，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给你授洗。”

她很想躲开，村里人相信水泼到头上会带来厄运，可是她还是克制住了......

“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出了教堂，王太开玩笑地说。

她笑了笑，没多加理会。

怎么入了教，感觉却没什么不一样呢？她暗暗地想。

那晚，她梦到自己去了天堂，那里山清水秀，瓜果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