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
当北风再次来到这个小城的时候,河水变得温驯,柴火的炊烟在巷子里游荡,流浪狗在被风吹得四散的垃圾队里翻找着食物,一夜寒潮过后,路边的绿化带上被冰霜覆盖。
晨曦刚照到巷子里时,一个肥胖的女人头戴好头盔,扯着粗重的嗓子向电动车后面那个睡眼惺忪,懒懒地拖着书包的小男孩儿喊道:“还不快点儿,马上就要晚了!”,小男孩儿像是有了免疫力一样,依旧懒懒地向前挪移着。
其一
六年之前,北风来到这个小城的时候,这天阳光灿烂,小城的人们纷纷挤到河堤上晒太阳。
女人对想要牵他手的男人大声骂道,丝毫不顾及河堤上那么多晒太阳人的眼光。
今天他们第三次约会,女人穿着一件粉色的风衣,黑色的丝袜,长筒靴子,肥胖的身材让衣服看起来略显臃肿,但脸上厚厚的粉底,深色的口红能够拼凑出一些精致。
男人也不生气,只是继续去牵女人的手,一边牵着手,一边夸赞着女人:“你的手真柔软,将来一定是一个富婆。”
女人听了,脸上露出笑容意,但又是一声嗔责:“你就吹牛吧!”
男人立马又接过话来:“有我在,将来你一定会成为富婆的。”说玩笑嘻嘻的看着女孩。
女人给了他一个白眼说:“快别吹牛了,瞅瞅你那熊样。”
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跟随着晒太阳的人群,沿着河堤向上游走去。
两人是相亲认识的,女人毕业于某重点大学,按照家里的安排,一毕业就开始在小城里工作,在家庭关系的保护下,生活过得岁月静好像诗一样。每天按点儿上下班,闲暇之余,刷刷抖音,追追剧,大街小巷找吃的,跟同龄的女人在一起聊聊县城最新的八卦,没有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简直是一个小公主。
男人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没有感受过家庭的呵护,从小身上就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性格,但是又不外显,用村里人的话说,那是蔫儿坏。人到是也聪明,在上学的时候,虽然经常翻墙出去上网、打架,也不影响学习成绩,高中毕业后去了一所专科学校,毕业后回到小城,与朋友一起开了一个公司。
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女人父母都是县城的双职工,家里满县城的寻找结婚对象,但是女人长期的娇生惯养,身材肥胖,还有一身公主病,接二连三的相亲见面,男人们仿佛都对这样的女人退避三舍。这接二连三的失落,让女人更加的沮丧,而消解沮丧的方式就是更加拼命的吃零食,结果是体重呈直线上升。
其二
直到临近中年,经过无数次相亲之后,两人才遇见,经过世事的纷扰,男人对自己事业,家庭有了更加清晰认识,明确的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也能为想要的东西付出应有的努力,而女人还在家庭的庇佑下,活在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的童话故事里。
两人第四次约会是在火锅店,在微信上聊了一周,经过前几次的了解,男人已经透彻的了解了个女人的全部,也知道如何来面对这个女人,知道女人喜欢吃零食,就时不时的从网上给女人成箱成箱的买零食,知道女人喜欢布娃娃就给女孩买了成堆的毛绒玩具,知道女人喜欢看偶像剧,就拼命的看恶补偶像剧,引用偶像剧里的台词来夸女人,知道女人的父亲喜欢写毛笔字,就托人找名师定制毛笔和砚台,经过这样的一番努力,男人和女人一家人,没过多久就走得很熟了,两人的关系也更进一步。
到了约会那一天,女人在电话中命令似的说道:“来接我”,男人骑着车按时出现在门口,脸上堆满笑容的戏谑的笑着:“你今天好美呀!”,女人抿嘴一笑,说一声“去你的吧”。两人在火锅店里,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说着近一星期以来各自的遭遇,男人有意无意的拉起女人的手,女人的脸红彤彤的,那一晚吃完火锅,两人都没有回家。
其三
时间来到三个月之后,女人的肚子已经大的明显,女人家里人着急的准备着婚事,但男人明显的像是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和朋友们出去喝酒的次数多了,戒了三个月的烟又开始抽了起来。
女人家里人着急的筹备着婚礼,男人也很配合的来到婚礼筹备现场,坐在一边上一会吸一根烟,一会儿刷视频,直到女人过来踹了他一脚,他才嘻嘻笑笑的起来给女人搀扶着,到床上去休息,两人在屋里又是一阵子俏皮话,逗的女人哈哈大笑,紧接着又是一阵子的嗔责,父母看见两人这样的恩爱,也不说什么,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加紧了手上的针线活儿。
趁着女人的肚子还没大到过于明显,婚礼快速简单举行。参加婚礼的人都是两人的亲戚,同事和朋友都没有邀请,只是在微信上发一个消息,熟悉的朋友纷纷转来了红包,并没有来参加婚礼,不熟悉的朋友,消息一去不回,那天到场的都是知近的亲戚,坐在一起喝了喜酒,吃了喜宴,男人给每一桌的人敬酒,这样就算是两家人互相认识了,成为了一家人。
婚后,没多久,女人生下一个男孩儿,全家沉浸在喜悦之中,特别是女人,很庆幸有了这样一个孩子,算是终于追上了认识的大多数人步伐,有了一个安稳的生活,虽然女人自己也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公主,用童话中公主般的爱来养育着孩子。
每天搂着孩子睡到太阳到床头,母亲做好饭,端到床前,女人才睡意朦胧的起来,看一眼旁边的饭,埋怨着母亲做的饭没有一点胃口,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才爬起来坐在床上吃起来。母亲趁这个时候,把孩子搂起来,放到怀里换一下尿不湿,又接着用奶瓶给孩子喂奶,吃完饭后,女人开始了炫娃儿工作,用手机给孩子拍合影,用美颜相机和修图软件将照片修剪的成为梦想中的粉色世界,然后发到朋友圈里,满怀希望的期待着点赞,评论,然后再一一回复。
男人晚上下班后,回到家里,先跑到卧室里抱起孩子逗一番,女人在一旁,用脏话骂上几句,男人也不生气,依旧嬉皮笑脸的抱着孩子满屋子转悠,等到孩子累了才把他放到摇篮里,催促着女人穿上衣服,到外面去吃饭,女人又是一阵大骂,一边骂着,一边往脸上抹着粉底,骂男人没本事,骂男人给自己带来了一个这样小累赘,男人站在屋子旁边自顾自的玩着手机,耳朵里像是长了茧子一样,直到半个小时后女人化完妆,两人才出来。
其四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四年,生活也这样的过去了四年,男人靠着岳父的人机关系,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也有能力给女人买更多的名牌的衣服,化妆品,女人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穿着一身的名牌可以在闺蜜的圈子里得意的炫耀着,这一切似乎已经走向了正轨,前路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安安稳稳的等待着孩子长大成人,最后妥善处理父母的后事。
这个秋天,秋老虎的余热依旧闷闷的笼罩着这片土地,只有到晚上的时候,人们才乘着夜风出来乘凉,坐在街边上的烧烤摊前,点几个串,再要上一箱啤酒,吹着夜风,吃着烧烤,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牛。
此时的女人已经成为了一个中年的发福的人,像大多数恐惧衰老的女人一样,尽管经常和闺蜜一起到美容院去做理疗,买一堆的化妆护肤品,但是发福的身材、抱怨的特征、不成熟的心智依旧难以招人喜欢。
在一个晚上,女人的闺蜜看到男人牵着一个娇弱的女人的手在公园的长廊上散步,两人的手里各自提着一杯奶茶,女人把肩膀靠在男人的怀里,用娇滴滴的声音撒着娇,男人则是一脸宠溺的用手抚摸着女人的头发,两人就这样一路缠绵的走着,目睹这一切的女人的闺蜜,心中即有惊喜,又有不安,对于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惊天的大瓜,足够消遣一段时间。
闺蜜还是忍不住看戏的强烈好奇心,将所见告诉了女人,女人听后,顿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立马拨通男人的电话,劈头盖脸一阵痛骂,男人就那样冷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女人发泄完情绪之后,说了一句死猪的脏话,挂断了电话,女人的气还正在高峰,于是喊来闺蜜,在闺蜜的眼前又痛骂了一阵子,然后闺蜜也开始了一轮的痛骂。
闺蜜在一起商量着,如何与那个男人对峙,但是男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似得,到处都找不到人,男人其实是趁着这样的机会,和新认识的女人一起去旅游了,闺蜜们商量着必须要到法院起诉离婚。
宣判那天,男人和新认识的女人一起坐在法庭上,女人看到两人恩爱的样子,几乎要气得昏厥倒在地上,宣判结果是男人什么也不要,所有的东西归女人所有,从法庭出来后,女人被父母搀扶着,父亲见到了男人,气冲冲的走到前面抬起手来准备打,那娇弱的女人,冲出来挡在男人面前,把脸凑上前去,大声说着你打,你打!看着女人这股子狠劲儿,父亲也收了手。当天下午,男人就和新认识的女人一起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书,然后第二天就和女人一起把家搬到别的城市。
孩子由前妻的父母照管着,前妻则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拼命的吃着零食,或者和闺蜜一起到酒吧里彻夜的狂欢。从这个时候开始,女人眼中的孩子就是那个男人的化身,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时不时还朝屁股上打几下,孩子什么都不懂,只有委屈的哭着去找奶奶。
到了上学的年龄了,眼看着父母老得没有能力去接送孩子了,女人只能骂骂咧咧的每天早起去送孩子,北风来到小城的时候,女人骑着一辆小电车,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前面,孩子心不在焉的将精神游离在外,看着路边的树木随着车快速的向后退去,把自己想象成动画片里能够穿越时间空间的人物,任女人的怨恨随寒风飘散到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