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还是“已亡”
我常常提及当打开一本书与和上一本书的封面时前后的内心是截然不同的。无论哪一本书在你认真阅读之后，其内在的心境都会互有震撼或有唏嘘。而我同时认为一切感受只能自己领悟，不可与人说，但我庆幸的是自己还可以用一支笔来叙写，抒写自己的感触，即使笔触笨拙，但敢于书写总是好的，并且这一想法一直支撑着我的写作行为。
我《活着》还是“已亡”
《活着》的书评很多，大到国家媒体播报小到个体文学家、小说家的议论，我看过他们的评价认为最符合的是，被一致认同的：余华用属于中国基层社会最淳朴简单的语言来叙述一段几万万中华农民生活在最困苦时代的缩影。余华的《活着》最动人的是朴素、简单而这样的动人背后让人深思的维度很多。究竟在困苦中国的动荡年代苦的是一个家庭还是万万个家庭？我想苦的是一个中国。究竟这一部由旅行者从老人口中得知的故事是一场意外还是一种收获？我想是一种感悟。究竟这一段原本很容易尘封的农民家庭生活的叙写，悲喜交杂的是时代还是个人？我想既属于时代也属于个人。
从我个人来看，这是一段极其普通的故事一段普通到平凡无奇的人生经历，但它又不平凡，不平凡在于越往后看越觉得心里堵得慌，我是流着泪看完故事的后20%，不知道泪水模糊的双睛是否有真切地看清属于福贵的经历。但即使我一边啜泣一边嚎啕，也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自己的理解，我不知道是余华故意在小说前边设置了一段细小悬念，还是这一小伏笔是自然而然的故事叙述，我认为的不平凡理由有三。
其一，即为福贵在田里头架着老牛一边耕地，一边喊着很多名字，到文章中后段才明白这些名字是寓意颇深，包含的全是福贵的家人，全是压在福贵心尖的石头。中国人多含蓄，有爱不会用言语表达，只会傻傻地用行动去诠释。故而不被理解的占多数，因为行动往往来得缓慢却不直接，但正是如此，我更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最深沉的于家而言的热爱。
《活着》不平凡之二是在故事之后的悲喜。鲁迅先生的很多言论都是高瞻远瞩：所谓悲剧，就是把所有美好的东西撕碎在人眼前毁灭给人看。《活着》里的悲剧即富贵埋葬了三代人，三代至亲的人。那些本属于家庭的美好是一个个被毁灭，而作为读者又不得不忍受富贵内心的希望被一寸寸的烧毁，不得不眼见一个个至亲的血肉被黄土地掩埋，而活着的福贵又不得不忍受活着的伤痛。当你给予一个故事一个人的情感溢出满怀，毫无疑问的是你在感受的是一场空前未有的情绪境界。而《活着》则一步步将人带入这一境界，不留半分假说。
小说的不平凡之三，是由一位老人之口叙述了一个时代、一个家庭、一段人生。这个时代是中国最困苦的时代，从未解放到解放，从封建地主阶级到人民公社到文化大革命到穷到吃土，到渐渐走向社会正常。这一个时代，是中国曲折前进的时代，因为社会的曲折处境导致一个家庭的处境艰难困苦，而中国几万万人民或这或那的悲喜故事都从这一个老人的家庭中显现，这个家庭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比这一家庭更悲的不计其数同样比这一家庭幸福幸运的也不胜枚举。而福贵的人生更是贫穷中国亿万农民的缩写，福贵的故事喜于家庭温情，悲于家庭的离散，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不在乎什么福分了，五口人离了谁都不算完整。
如果按离世的角度来叙写人物，有庆、凤霞、家珍、二喜、苦根，整整三代人，唯独遗留了福贵一人。“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这或许是对小说最好的诠释。而对于余华来说，他选择书写福贵的故事大概是因为作者再遇不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他难忘的人了，福贵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并能如此清晰的讲述，正是福贵有别于其他人的亮点所在。“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来表达他们所认为的一切。”
而我时常想，经历如此多的老人，在暮年只有一头老牛陪伴，我想是一种社会的悲哀和挽曲。鳏寡孤独是我最不愿接受的社会现实，而我眼见或耳闻的故事，大抵都有这样那样的叹息，对于一位老人而言，暮年的追求不过是膝下儿孙满堂绕，不用孑身一人。但对于富贵，那样的希望只存在梦境。不知道老牛与他能相伴几载？不知道每日午夜，枕上是否会多几滴浊泪？不知道，每次面对空荡的屋舍，他会不会怅然？然后一瞬间，仿佛家珍倚在门外浅笑和年轻时一模一样，凤霞有二喜拉着，怀里抱着苦根，随后轻喊一声“爸”，不知道那懂事万分的有庆，愿不愿脚着新鞋跑上几公里，那时福贵肯定不忍心再去责骂他。我想福贵既清晰着过去，也万分明白着自己的未来。
炎黄子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绵延了几千年，他们不会轻易的诉说自己的故事，但不代表不记得，他们更多的是说不出，但每一举每一止都烙上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许是困苦，许是毁坏，但每个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来询问的人少、愿意诉说的少，大家都习惯将苦痛嚼碎了往下咽。而后在无尽的时间河流里流光溢彩。所以福贵是一个幸运的人，他一直有一种热情，对自己经历能清晰诉说的热情，仿佛他还没有白了满头的发，但也不是败光了家产的浪荡子。
当合上这本书的时候，我只记起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已逝8年的爷爷，一个是刚离世不久，在我印象里一直独立生活的老人。对于他们的故事我其实一无所知这是一份遗憾，但也是一种馈赠，他们离我很远，而当时的自己即便听说了那段故事也不见得会有多深刻的感受。
平凡生活的人实在太多，同一秒下的故事发生的情形也姿态万千。幸福的人觉得幸福的原因很不同，而不幸者感觉不幸的原因都相同。
——读《活着》有感
2016.3.31
lesliy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