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商业街｜第三十三章 殇
文/滑稽的菠萝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透过小区的绿化树木，能看见许多车灯一闪而过，一辆警车开进了小区，停在了救护车的后面。
几个警察扣着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那个人的衣角上有些许血迹，头发乱遭，胡子拉碴。
警察压着那个人越过我，朝警车走过去，我抬起头看向那个人，那个人也低着头看着我，从他的脸上，我看不见他有任何的愧疚，也看不见有任何的悲伤，仿佛他做的事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是大娘的女婿。
我一瞬间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知道力量从我身体的哪里迸发出来，我竟然不用拐杖站了起来，我疾走几步，一拳砸在了那个人的背上，将他打倒在地，我双腿跨坐在他的身上，一拳一拳地挥出，击打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
我的手被提了起来，我和那个男人分开，那个男人的左脸，左额头，以及眼睛都高高的肿了起来，他扭头朝一边吐出一口血沫，爬起身来，看了我一眼，他的眼中透出些许恐惧。
我看见从他的胸口口袋里，滑落一张银行卡，那正是我住院的时候，多次给我付钱用的那张卡，也是后来阿泰为了报答大娘，转账了三十万进去的那张卡。
大娘的女婿急忙回头弯腰去捡，我看见阿泰从我身后飞快地冲了出去，一脚踢在了那个人的脑袋上，把他再次踢得躺倒在地上，可是随即阿泰就被拉开了，警察们伸出手指着我们，似乎在警告我们。
我一拳击打在地面上，手上的疼痛让我稍微清醒。
医生询问我们要不要跟车去医院，我对着阿泰点了点头，阿泰去拾起那张银行卡，扶着我上了救护车。
太平间里冰冷又沉寂，我们看着大娘的身体被推进冷柜，阿泰扶着我去给大娘办理死亡证明。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想起来，我们甚至连大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医院最终联系上了李俊，让他来认领大娘的尸体。
李俊很快就到了，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忧伤，他吸了吸鼻子，问医生：“怎么弄？有没有遗产？”
阿泰气得满脸通红，就要冲上去，我却是拉住了他，对着他摇了摇头。
李俊正在和医生扯着什么，我拄着拐杖来到李俊的身前，他这时才扭过头来看我。
“哟，你也在呢。”李俊眯着眼睛看我说道：“老太婆的手艺学到了没？”
我看着李俊那混不吝的样子，也是一肚子气，但是我忍住了，我知道大娘没有其他的亲人在世了，或许大娘死时，最后的愿望就是想让李俊学好吧。
所以，最起码的孝道不能没有。
我也想索性自己把这件事给办了，我和阿泰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不让李俊参与，大娘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了亲人了。
于是，我轻声问道：“你会安葬大娘的吧。”
“安葬？”李俊撇了撇嘴，说：“喏，医生说领尸体回家要付保管费和救护车出车费，加起来要500块，我身上……”说着李俊掏出口袋给我看，说：“身无分文。”
我皱着眉头，忍住对这李俊的厌恶，说道：“你有微信或者支付宝吗？”
我看见李俊的眼睛里亮光一闪而过，他身上的混不吝气息马上收敛了起来，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我。
“哥，我都有，都有。”说着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了支付宝的转账扫码界面。
我也掏出手机，点开了支付宝，尚未去扫他的码，却是对他说道：“我给你两万，你把厚葬大娘的事情办好，然后来找我，我会给你能够足你过好下半生的费用。”
我看见李俊的眼睛越来越亮了起来，他不住地点着头，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狗。
“但是，”我接着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没有把这笔钱用在厚葬大娘身上，我一毛钱都不会再给你，便随你自生自灭去吧。”
“哥，你放心，这是我的外婆，于情于理我都得厚葬。”李俊挺直了腰，把胸脯拍得当当响。
我点了扫码键，给李俊把两万块转了过去，然后转身拉着阿泰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风呼呼地吹着，吹在脸上有些凉，脸上凉，心里也凉。
就在这时，医院门口停下了一辆价值不菲的汽车，我虽然不认识那个商标，但看其外形便知道应该绝不会低于百万。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身材姣好，长发扎成马尾，清朗干练。
只是她的脸上透露着焦急，匆匆跑进了医院。
我觉得这个女人的脸非常眼熟，我略一回想，却是记起来一个人，这个女人不就是那个唐梦蕊吗？
我看着唐梦蕊消失的背影，对她有了一个认识。
此人发家致富，其实并没有忘记旧人，还算是有情有义。
“宇神，看什么呢？”阿泰也朝我看的方向看去，可此时唐梦蕊已然消失在了医院里面的转角处。
我紧了紧领口，把头转回来，说道：“没事，咱们走吧。”
大娘被风光大葬，墓地买的是土葬墓，墓碑用的是最大的规格，一路上许多人跟在后面抹眼泪，还有跳八仙，挂纸灯，凡是有的习俗，大娘都享用了。
到了墓园，李俊又急忙换上了黑色礼服，拉着请来的牧师，让人将大娘的棺木抬到土葬坑下葬。
似乎老天都觉得大娘死得太冤，天色竟是一瞬间暗了下来，一片片白色晶莹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融入地下，就像在为大娘送行一般。
我和阿泰站在远处没有让李俊看见我们，此时我心中觉得沉甸甸的，又觉得这个李俊简直就是滑稽之极，不知道他今后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我忽然想起一年后，李俊会在庐山大道上伏击我，然后被沈峰抓走。
那么如果我想改变他，究竟有没有可能呢？
穿着黑色衣服，戴着副墨镜的唐梦蕊也站在墓园的另外一角，只是她并没有我们这样隐蔽，反而是在大娘下葬的时候，便站进了李俊那一堆人之中，摘下墨镜，对着大娘的棺木低头默哀。
大娘的棺木被填埋了起来，墓碑竖立，立马就有人来给墓碑镶边，并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压棺石椁盖了上去。
众人又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然后纷纷散去。
李俊屁颠屁颠的跟在唐梦蕊的身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唐梦蕊和身边穿着黑西装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给了李俊，随后李俊便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唐梦蕊。
“走吧。”我对阿泰说道，阿泰点了点头，扶着我离开了墓园。
我们坐上回程的出租车，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竟是李俊。
他刚把自己的外婆下了葬就来找我要钱，我实在是不想搭理他，直接挂掉了他的电话。
随后我的短信中收到了不少彩信，都是在墓园拍摄的照片，豪华的墓碑，烫金的楷书，厚实的压棺石，以及摆满了的贡品和已经成烧成灰烬的冥币。
随后还有一些是送葬时的照片。
我终于得知大娘的名字，一个朴素又具有年代感的名字：蒋桂英。
我不愿再去听那李俊的声音，我直接在短信里发了一条信息给他：“银行卡在你外婆家五斗橱上，密码是你外公的生日。”
我把李俊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把手机关了机，靠在出租车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