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身赴死
（本文为续电视剧《策马啸西风》第28集）
“你不要再说了！”
“我好不容易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
“我好不容易才忘掉这些阴影！”
孟星魂突然激动起来，他对着高玉寒大喊。他甚至不愿再看到高玉寒那张脸，那张他曾经夜夜失眠，想念着，盼望着的那张脸。
他转身走向屋子中间的饭桌。桌子上还放着孟星魂刚刚留下的酒坛和碗碟。
“你又何必让我再重新掉入这纷扰的恩怨当中呢！”
看到酒坛，孟星魂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多酒。而他喝酒，不就是为了忘记一切吗，那挣扎而痛苦的一切，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她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哪怕是一晚上的清静和醉酒的自由呢？
想到这里，孟星魂胸中闷着的火一下全部冒出来。
“我求求你，让我静一静吧！”
孟星魂双手不由自主地将桌上的酒坛和碗碟一并挥下地去，哗啦哗啦的碎裂声为他的句句声讨做了结尾。
高玉寒一直站在孟星魂身后，看着眼前的人说着这一切，眼中一直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可她在星魂面前，拼命地忍住不让那闪烁的东西掉出来。
在酒坛和碗碟落地的一瞬间，高玉寒的心也跟着碎了，碎成一片一片，捡也捡不起。
她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这一流，便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止不住了。
她转身跑出了望星楼，任凭眼泪在脸上肆意纵横，一直跑回青龙会的住处。
孟星魂听着高玉寒跑出去，他知道，自己又让姐姐为自己掉了泪。他后悔刚才对高玉寒说出那番伤人的话，他又何尝不想回到过去和姐姐那潇洒快乐的日子呢？
他的心中如刀绞般痛。最近发生的这一切，让他和高玉寒之间的感情掺杂进了那么多复杂的内容，这些内容一旦掺入进来，就再也无法忘记，也无法改变。
自从高玉寒当上龙头，她每次来望星楼，都是带着新的命令来的，这慢慢让孟星魂怀疑，除了给自己下命令，她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理由来找自己，自己的存在对高玉寒来说，到底是怎样的意义？
不知不觉地，孟星魂来到望星楼楼顶，楼顶迎着星光的地方，放着高玉寒的琴。这秋天的夜晚，时不时有凉风吹来，带着楼前花丛的花香，拂过白衣少年的脸。
孟星魂手中轻抚琴弦，望着满天的星光。
也是这样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高玉寒在望星楼顶弹琴，孟星魂在一旁躺着，听着悠悠的琴声，望着天上的星星。
突然，有一颗星星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线，而后消失在夜空。
“姐姐，有流星！”
高玉寒弹琴的手停下来，顺着孟星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又一颗星星划过。
紧接着，接二连三地，夜空中星星瞬间划过的线一道又一道。
“姐姐，是流星雨！”
孟星魂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夜空像活了过来，在他们眼前上演着一场奇观。
高玉寒看着痴痴地望着星空的孟星魂，眼中闪过一丝她这个年龄少见的调皮，轻轻一跃，一只脚触上望星楼的栏杆，又借力跃向空中。
这把孟星魂下了一跳。
“姐姐，你做什么？”
孟星魂紧跟着也跃了出去，一把抱住他的姐姐。
高玉寒嬉笑：“我替你摘星星啊。”
孟星魂也笑了，他看着眼前的姐姐，那双明亮的眼睛，不就是夜空中的星星吗？拥有了这对星星，此生也无憾了。
他轻轻吻上高玉寒的嘴唇，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在微风中和她一起落下，落入望星楼前的花丛。
孟星魂想着这些，手中仍拨着琴弦，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拨出的曲调，正是高玉寒在这里最常弹的那首曲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开始发生变化的？
是从姐姐当上青龙会龙头？
还是我遇到明月心？
从前她要我去杀人，我的心里从来没有抗拒过，她是我最尊敬的人，她永远都不会错。
可是后来呢？明月心的出现，让我知道这世间有善恶美丑，让我看到这世间，不仅有静谧的星空，还有热烈的太阳。
我不愿再去杀人了，那让我觉得痛苦，有时候甚至会呕吐。我想到阳光下去，去感受热情，因为见过太阳，便不想再忍受寂寞。
可是这些，她知道吗？
自从她当上青龙会的龙头，每次来，都是见上一面就匆匆离开，要么就是有新的任务交待。我不愿杀人的时候，她哄过我，骗过我，直到我答应为止。
我在她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难道只有再帮姐姐杀人，我们才能回到过去的快乐时光吗？
孟星魂拨动琴弦的手指逐渐越来越快，琴声也越来越激烈，这双从小练武的手，几乎要将琴弦拨断了。
我帮不帮，我到底帮不帮？
高玉寒回到青龙会的住处后，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整整一个时辰。此时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她一直回想着孟星魂今晚所说的话，那一句一句，都像刀割在心上。
这个她最信任也最爱的人，今晚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透着指责、鄙夷和怀疑。
连他也不信我了。
我原以为，他还在乎我的。
我这一生，之所以能活成现在的样子，不全是因为他吗？可是现在，我连他也失去了。
上官伯没有死，傅红雪和明月心他们也查出了我是高盼盼，我有预感，我就要失去一切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可我没有算到的是，连他也离我而去了，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我费尽心机，坐到今天龙头的位置上，到底为了什么？
可还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已经走到今天，退也无路可退。既然星魂也不再信任我，我又何必畏惧自己出手呢？
其实，上官伯能活到现在才有所行动，高玉寒也猜到他一定蓄足了力，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一定不会轻易出手的。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她又怎么放心让拖着病体的孟星魂自己面对呢？她早就打算和孟星魂一起对付这老狐狸。
整整一个晚上，高玉寒没有合眼。
她在计划这次的行动——只有她一个人的行动。
黎明到来，高玉寒坐在案前，走笔疾书。
她自知此次行动凶险，自己必定凶多吉少，却只能用这种书信的方式和孟星魂道别。
明月阁中，明月心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她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与孟星魂有关，孟星魂，高玉寒和千里一点红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决定找孟星魂问个清楚。
明月心前脚刚踏出明月阁，傅红雪便出现在她身后。
最近明月心总是心不在焉，面对自己的目光躲躲闪闪，傅红雪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莫不是她心里有别人？
想着这些，傅红雪跟了上去。
一只熟悉的信鸽落在望星楼窗前的桌上。孟星魂碰巧就在旁边。
他也一夜未眠。
这信鸽一看就是姐姐一向给自己传信用的那只。传来的信上常常会写着一个人名，一个地点，和一个日期。这简短的讯息中，是高玉寒给他下达的任务，也是信中那个人的死期。
今天这封信，他看不看呢？
孟星魂犹豫着，却还是把手伸向信鸽，将那封信取下来。
这封信显然与以往不同。通常传来的信都只是一张小小的字条，这便足以承载所有要传达的内容。
可是今天这封信，很厚，似乎写了好几张纸。孟星魂疑惑地将信打开。信上还是他熟悉的字体，他明白，这是姐姐特地写给他的信：
星魂，请你无论如何，务必将这封信看完，因为有些话若再不对你说，只恐以后便再无机会了。
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对权力与名利的追逐，以及交给你没完没了的任务，定带与你许多困扰和痛苦。
近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才让我慢慢明白，权力和名利只不过是陷阱，一旦陷进去，只会越陷越深。真正能给人依靠的，并非权力和名利，而是一个爱的人。
在你刚来到我身边时，我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在活不下去之时，我甚至想跟你同归于尽，可是当我抱着你，我感觉到手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在与我共存亡，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一直都是为了你才活着的，我拼命地想当上青龙会的龙头，也不过是想给你更加安稳的生活。
除此之外，我这么做，更因为自从你爹抛弃我之后，我便再无勇气相信我还可以去爱一个人，我还可以去得到一个人的爱，尤其是你的爱。
所以我拼命努力，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我亦是配得上你的爱的。
可是我这种种极端的做法，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活在阴霾之中，不见光明。如今的情况，甚至还可能会危及到我们的生命。
可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没有退路了，今日祥云寺一行，希望我还能活着回来，这样，我就能抛下一切，好好地去爱你。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也不要伤心，我知道明月心在你的生命中，就像一束阳光照进阴霾，如果你们在一起，你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的。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在阳光下，不会有名利争夺，只有你和我。
在后面的几页纸上，孟星魂明显看到几滴泪痕，打湿了信纸，弄花了字。
读完这封信，孟星魂心中不安起来。
这信中种种，都似乎显示高玉寒今日要独自赴死！
难道姐姐昨晚对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一次，她没有骗我？她不是为了哄我出手才说她会死的？
可我不但不顾她的死活，还说出一番话伤她的心，将她赶出望星楼。
而那很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了！
孟星魂想着这些，已经快速从楼后的马厩中牵出自己的快马，跨上马飞速赶往祥云寺。
他的手和脚一直在发抖。作为一名专业的杀手，他不应该这样的。可是现在他没办法冷静。悔恨，担忧，对自己的愤怒，一齐涌上来，尽管他受过严格的训练，现在也完全无法冷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