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疯狂的事
百样生活/文
小时候没有把自己当丫头,因为小子能干的勾当我一件也没落下过,双膝上布满祥云似的疤痕都是不可雄辩的铁证。
其中一块是在偷邻居家的西红柿时产生的。
记得,那时自家的西红柿挂不到皮黄就被我们扯下来,塞到破棉絮里焐着。有时我掏出来仔细查看哪几根经络有走红的趋势,然后暗自推敲它能入口的日子,经常是我一转身,它又到了大哥或二哥的手里。
为了能独自享用我们经常更换窝穴,有时我们又同时被其他事耽误忘了那回事。最后通常是母亲闻到异味抱出夹着黑红霉絮的棉被,结果是,大哥二哥在母亲鞋底子下弹跳着逃出院门。
邻居唐氏是村里众多守寡老妇中的一位,之所以说寡妇众多,是因为她们的老头子没有抗过60年代三年自然大灾害。
唐氏不同于其他老妇之处在于她的狠毒。
但凡她丢了鸡雏鸭仔,必定到村子中间的烂砖碎石铺就的大马路上,对着她亲手绑扎的草人实行酷刑,比如:扎钢针、脚底踩、开水烫……同时谩骂之声如泣如诉,如歌如咒,情绪激昂时嘴唇乌紫白沫横飞!此情此景如开大戏一开就是三天!她的戏可没人敢看,偶有几个傻不愣登的娃子刚刚站定就被自家大人拽走了。
那时我的心里恨透了她,暗地里叫她老妖婆。因为我家猫咪误食有毒的老鼠后死在她家附近,正在我们全家到处寻找的时候,邻居告诉我们,猫肉已经被老妖婆吃了。
传说吃猫肉的人死去后灵魂无法通过奈何桥,她搞不好连灵魂都没有!从此她在我们孩子的心目中变的更加可怕,仿佛就是一个老怪物!
偏偏这个时候她家的西红柿红红地挂在枝头,我费了许多口水才鼓动起几个小伙伴的胆量。在我们猫腰狗背地蹿到那时,浑身哆嗦的我们还没有摸到理想的柿子,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来人啦!”
顿时我们像一群没扎齐羽毛的鸟没命地蹿开啦!
田埂小路很是狭窄,我不知被谁冲撞地跌下土路,膝盖顿时皮开肉绽!
就在我滚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瞥见了唐氏,她动作舒缓,低头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朝着我们骂到:
“死孩子,看下回谁敢再来?!”
奇怪的是那骂声并不高昂恶毒,那骂声与其说是在驱赶我们,不如说是让我们放慢脚步,后来果然不见她寻上家门。
那些年,那些疯狂的事村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除了能做饭的粮食,剩下的能吃的,我们一帮孩子如数家珍:
村里七棵桑树,三颗是公的不结果,剩下的母树有两棵分别长在两个池塘边,它们树干刚够那时七八岁的我们一抱,蜿蜒扭曲在水面上,果多叶稀,通常一节枝桠上攀着几个孩子,并相互摇晃吓唬对方,没人害怕,因为下面的水很浅。
还有两棵一起长在一户人家的房后,枝繁叶茂树干笔直,高过三层楼,它们一心成材捎带结点果子,果子稀疏却个头硕大,大多数孩子只能望果兴叹,或者屈就树下落下的果子。
村里虽是杂树丛生,但每一棵都有主人,哪怕它们长成荆棘蔓藤。
前面池塘的这棵桑树稍远,且不能成材,鞭长莫及的主人英明的放弃了。我们很快响应了主人的号召,断枝折叶败光了。
这棵后面的桑树离我们近了许多,可就是没办法下手,因为它就长在它那难看的主人家门口。
有一次终于瞅准主人没在,几个小伙伴爬了上去,好不得意,熟料那家人倏地出现在树下,我们没趣地准备跐溜下来,接下来却发生了另我们后悔爬上这棵树的事情。
这棵桑树难看的主人做了一件更加难看的事情——他们用树枝挑了人的大便涂满树干。
我们用彼此仇恨的眼神僵持了很长时间。
太阳早已西斜,鸡鸭渐渐回笼,薄暮的村庄里时时传来此起彼伏地喚儿声……
最后,我们怏怏地跳进下面浮着鸭毛青萍的浊水池塘里……
至于那房后的两棵桑树,主人是料定了我们有贼心没贼胆。
如今已经记不清我是受了谁地撺掇,竟非要去爬那棵几乎全村最高的树。
只记得当时是带了一根小木棍好不费力地爬上去的,带着小木棍是为了敲打更多我手触不到的桑果坠落。
随着桑果地纷纷坠落,树下的小伙伴发出快活地大叫,那叫声不断鼓舞着我再高点,再高点……不知不觉得,我竟攀在这棵大桑树的最顶端,脚下踩的手里抓的是擀面杖那般的树叉。
倏地一阵风过,稍头的枝叶柔顺地跟着风舞动。
首先梢头的桑叶韵律一致地传送到我手里的枝杈,接着手里的树杈又带着神思恍惚的我传送给脚下的枝杈,最后,所有的枝杈导送给整个树干。
这是一场小型的舞会,风只邀请了几棵大树,这棵桑树恼我扰乱她的舞姿,几次三番地把我驱逐……
我想我是用了猕猴的爪子才勾住了那如女人腰肢般柔软的桑树。
如何下来的我已经记不得,只记得绝对没有哭,到现在再没爬过树。
那些年,那些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