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山鬼

山鬼，名字虽恶，但实质却可以是美。

《楚辞·九歌》中有《山鬼》篇。辞海解释道：为祭祀山神之歌，所描写神的姿态和衣饰，系一女性。内容写山鬼有所待而不至的忧伤哀怨之情。

《辞源》则说，山鬼即山神。史记秦始皇纪：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还有一种意思是山精，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独脚怪兽。杜甫有诗：“山鬼独一脚，蝮蛇长如树。”

山鬼到底是什么？这在楚辞研究学界是一个严肃的众说不一的论题。宋代楚辞学家洪兴祖在《楚辞补注·山鬼》题解中说，《庄子》曰：“山有夔”。认为山鬼是一种精怪。马茂元的《楚辞选》说，“山鬼即山中之神，称之为鬼，因为不是正神。”他还作了强调：“山鬼即山神。古籍中，鬼神二字往往连用。”这是一种最符合古代传说的判断。郭沫若等则论证“山鬼即巫山神女”，是符合楚辞意境的提法，也有众多学者认可。

山鬼

因为屈原主浪漫的关系，我愿意相信山鬼是一位女神。既为女神，肯定多情。《九歌·山鬼》诗说其形象，挑几句意译一下。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这位姑娘，貌美不论，身材也好，招人喜欢。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驾着一只赤豹，周身木兰清香。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抬头幽暗不见天日，上山的道路非常难行。为什么要上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这么美的女郎，独自一人在山巅站立，原来是在等待一心思慕的郎君。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等了半天，山风刮起来，思念的男子仍然没有来，怎么不让这女郎横生烦恼忧愁。

看来是一场单方面付出而没有回应的苦恋。古人“以哀音为美”。天若有情天若老，神仙又如何？联想一下，在古希腊，奥林匹斯诸神各自负责一片疆域，各自掌控凡人命运，但他们全逃不过丘比特的神箭，都做不到“无情”，和这深林风雨中的山鬼，道理是一样的。人神合一，正是屈原诗歌的一贯笔法。

屈原的《楚辞》，想象力丰沛，瑰伟绝特，虽然说和《诗经》相比，一个所谓浪漫主义，一个所谓现实主义，但其实同源。《九歌·山鬼》属于祭祀时所吟诵的诗歌，痛切又无奈，充满求而不得、自隐归去的画面感。但这画面，显现在众多国画大师的笔下时，却感觉不到悲切，反而是一派天真烂漫、自得其乐。我小时候看徐悲鸿、黄永玉、傅抱石、范曾等大师们画的山鬼，当时就十分不解：为什么名字叫“鬼”，但其实是美女呢？还都裸着身体，那么自由自在的。

现在再看，仍然同感。那左等右等的情人，等得到就等，等不到也罢了。山鬼，不是正神，正好自在。

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