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毒,叫做“体制内”
在传统观念依旧还大行其道的当代中国社会,“士农工商”这样的职业等级秩序在大部分人的思想里依旧根深蒂固地存在着。学而优则仕,挤上政途这条路似乎成为了所有年轻人乐此不疲的事。象征着体面与稳定的工作、特权阶层的诱惑、体制内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生活……凡此种种,皆是这个圈子的魅力所在。然而,在这个圈子里待得久了,才会突然惊醒,自己早已中了一种叫做“体制内”的毒。
“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体制内的“老人们”过着闲散无趣的生活,新人们则每天沉溺于无休止的材料与会议文件,机械地重复着价值低下却又不得不做的工作。日子稳定得宛若一潭死水,古井无波,毫无生气。
在这个圈子里,你的才能取决于领导对你的态度。任你学富五车,满腹才华,领导不赏识,到头来只能是原地踏步。想来绝大多数人在初入体制内时都是有些想法的:渴望着“进步”,仰望着更高的位置,以期掌握更好的政治资源和平台供自己施展理想抱负。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平步青云只是少有的传说,大部分人的故事都是在兜兜转转的仕途沉浮中苦苦煎熬着。时间换成了所谓的资历,曾经的理想与抱负都在云烟雾绕和觥筹交错中渐渐化为泡影。到头来,新人变成了老人,英气勃发的青年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油腻男人,你无数次地望着镜中的那个人,心想:我是怎样一步步成为了这样的自己。
你说我一定是中毒了,中了一种叫做“体制内”的毒,你发觉自己所处的圈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让人慢性窒息的气体。你向旁人抱怨着,大声宣称一定要离开这个囚禁着自己牢笼。然而每次下定决心的时候,总会有一些莫名的力量阻碍着你的脚步,始终不敢轻易越过体制的雷池。就像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男主角瑞德,一次次地幻想自由,却最终选择在方寸的牢房里寻找自我的救赎。
人人都说,体制是一个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看看里面的风景,里面的人却在羡慕着外面世界的光怪陆离。身在体制内,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尽管手里捧着大多数人都会眼热的“金饭碗”,但这种病态的稳定会缓缓消磨人的生气、斗志。你会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慢慢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对周围环境变迁的触感也渐渐降低。你害怕面对新兴事物,固执认真地守着过时的生活模式,不愿意去改变,只因为稳定已经成为了你人生的主旋律,脱离稳定麻木的生活,你会因迷茫而感到不知所措。
仕途漫漫,你越往前却中毒越深,想要回首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重头再来的勇气。你的尊严,你的面子,父辈的期盼,亲戚朋友的吹捧,让你迷醉。你活在别人的眼里,却从未走进自己的内心。在这样的假象里,你给自己编织了一个不愿醒来的梦境。
朋友鑫是一个立志在体制内干出一番业绩的人,从军校毕业后他主动申请去了祖国最边远的西部,终日与黄沙作伴。他说:“我想建功立业,所以我自愿来到这里,这里是我实现梦想的跳板。”起初看他的朋友圈,满满的正能量,黝黑的皮肤,肆意的笑脸,黄沙飞舞中他的征衣也被染成了沙的颜色。他的身姿依然挺拔,还是那个毕业时豪气云天的铮铮铁汉。
两年过去了,他似乎渐渐地从我的朋友圈里消失。直到前不久,他打电话给我,电话里那个消沉沙哑的声音让我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接错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他打开话匣,呜咽着说着自己这一年的生活,他说他真的很苦,很涩的那种苦。他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累,这么灰头土脸的活着。他说自己看不见希望,一点儿奔头都没有。电话的这头,我很难把这个无助、委屈、迷惘的男人与印象中什么时候都自信无比的他重合在一起。很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把他摧毁成这般模样。
在之后的了解中,我得知他在单位的近况,他一直很努力表现自己,却始终未能入领导的法眼。同一批毕业的同学有的已经调了职,有的早已调入机关,而他始终在原地踏步,看不到一点儿“进步”的希望。他的高中 同学们,有的已经月薪上万,坐在宽敞有档次的办公室里计划买车买房。而他依然拿着可怜的薪水在戈壁滩上守望那方皑皑的雪山,买房买车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已经是一个奢望。
我说:“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他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嗓,说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他说他是农村出来的,他是他们村子为数不多在体制内混的一员,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一直认为儿子是他们的骄傲!他说他每次休假回家的时候,那些村民看他的眼神让他很满足,那些已经当老板的发小们依然对他说话客客气气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仿佛提高了一个八度。我蓦然觉得有几分淡淡的悲哀笼在心头,我回了他一句:“你是为你活,还是为别人活!”说完便挂了电话。
慨叹良久,原来,这种号称“体制内”的毒真的霸道如斯。它侵入你的身体、骨髓,渐渐向脑部蔓延,可笑的是我们始终不愿意尝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在彻底丧失思维能力之前。哪怕回头之后真的一无所有,也要打破这般行尸走肉的境地,去为自己好好的活一回。说不定,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