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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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七期【我】的写作活动。
壹
蔚蓝的天,蔚蓝的海,我在一片蔚蓝中醒来。柔软的被子盖在我柔软的身上,连枕头都是柔软的。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扑鼻而来,是大海的咸腥吗?哦不,好像是来苏水的味道。我紧张地缩紧了身体,双手抓住被角,想把头蒙住。床边的蓝色飞快地晃动,原来那是床帘。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一位白衣天使俯下身把一只体温计塞进我的腋下,又帮我掖好被角,微笑地望着我。
“这里是,医院?”我战战兢兢地问。
“对啊,三天前,你身上绑着个轮胎漂在海上,昏迷不醒,是一位好心的渔民救了你。”
我惊讶不已,瞬间想起了那场噩梦。
贰
我的老家在河南新乡,我是村里唯一的一位女大学生。今年七月份,我就要毕业了。同许多毕业生一样,我像渔翁捞鱼一样广撒网,简历漫天投。在众多的面试邀请函中,我选择了一家看起来高大上的跨国金融公司,我被简介中写的“一经录用,薪资丰厚,择优公费国外进修”所吸引。向我这样的寒门学子,要想出国留学,比登天还难。要是进了这家公司,表现好的话,能够去国外进修,那不是圆了我的出国梦吗?我把这家公司的面试时间和地点仔细地记录下来,还用红笔做了标注,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在手机上进行了提醒设定。
面试那天,我穿上攒了好久钱买的那套职业套裙,对着镜子精心化了淡妆,修剪了指甲,临出门又整理了几下胸前的蝴蝶结。面试地点在市中心一座三十层高的写字楼里,我乘坐电梯直达三十层,顺着走廊找到门牌号。这才发现门口的长椅上已经坐了五位年轻的女孩,看样子他们都和我一样是来面试的。我正要走到最边上,中间一位穿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裙的女孩招呼我道:“来,坐这吧,也是来面试的吧。”
她的声音很好听, 人看起来也很容易相处,我就走了过去。交谈中得知,她叫李慧,老家安徽,和我一样,也是看重了这家公司的国外进修机会,才来应聘的。
我是第四个进去面试的,从前三位面试者出来的表情来看,似乎不太难,这让我有些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五位考官,中间那位金发碧眼,笑容奔放,一口流利的中文瞬间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自我介绍,专业提问,我都应对自如,五位考官均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谈谈你对未来的薪资待遇有什么要求吧。”
我略一沉思,开口回到:“五险一金,双休日,月薪最低一万。”
这是我心里的预期,早在应聘之前就想好了的,既然对方问,那就如实告知。
金发碧眼的女士咧着嘴,露出八颗白得发亮的牙齿,左右环顾一下,“好,非常好,回去等通知吧,很快的哦!”
说完,她还歪了一下头,抛给我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接下来的三天,我忐忑不安,吃不好也睡不着。是不是我的月薪最低一万有些要高了?哪有大学生一毕业就赚这么多钱的?室友不是才签了个月薪六千的公司吗?要是这家公司进不去,下次再面试,一定降低点标准。
第四天早晨,我终于接到了通知,让我周一早晨九点,去公司报道。我挂了电话,欣喜若狂,一下子抱起室友疯狂地转圈。室友被我转得晕头转向,一个劲地捶我肩膀,我们俩都摔在地上,我笑个不停,她揉着屁股直骂我疯了。
叁
三天之后,我精心打扮一番,还喷了点香水,踏上地铁,一阵风一样上到三十楼,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那扇“梦想之门”。进门之后,我看到面试时候那位金发碧眼的女士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笑盈盈地望着我。我刚和她打了一声招呼,敲门声再次响起,原来是李慧。金发碧眼的女士说她叫艾丽莎,我和李慧是这次录用的两名新员工。她拿出表格让我俩填,无非是一些基本信息,姓名、年龄、籍贯、学历、专业、父母职业、联系方式等。等我俩填完表格,艾丽莎把我们领到旁边一个大房间,里面像鸽子笼一般被木格挡格成一个一个的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里坐着一个人,他们有的盯着电脑手握鼠标,有的低着头写着什么。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我们仨人的高跟鞋声显得那么刺耳。
我和李慧被安排在靠近门口相邻的两个格子里,桌子上没有电脑,只有一本公司简介。艾丽莎说,这几天你们就学习公司企业文化吧,有任务她会叫我们。
我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可是总感觉这样的入职有点奇怪,李慧也和我是一样的感觉,她也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我们的午饭是盒饭,每天中午有人推着平板车给送到格子间门口。朝九晚五,整整一周,那本公司简介都快被我翻烂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既不签合同,也不安排入职培训,更没有把我们介绍给老员工。我的心里开始打鼓。别是骗子公司吧?可它地处繁华地带,怎么敢骗人?即使不是骗子公司,这样的工作我也受不了。我学了四年,浑身是胆,真想大干一场,整日闷坐不是要把我废了吗?不行,再坚持一周,如果还是这样,就果断辞职。
李慧比我还急,才等了三天就拉着我去找艾丽莎要工作了。
“年轻人,急什么?这不是在给你们办出国进修的审批手续吗?”
“什么?这么快就能出国进修?”
“是啊!你们俩运气好,正好赶上这一批,顺利的话,半个月后就能出去了。”
我和李慧相互看了一眼,连声感谢艾丽莎,喜不自胜地退了出来。
“把那本公司简介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啊,那可是大boss考验你们的筹码。”
手续办得似乎并不是很顺利,一个月后,艾丽莎才通知我们,三天后启程,还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带上身份证。集合地点是公司楼下,时间是凌晨三点。我提着行李箱,瑟缩着脖子准时到达。艾丽莎招呼我上车,我抬眼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那轮残月。国外的月亮一定比你好看,我在心里悄悄地说。
一上车,艾丽莎就收了我们的身份证,说是办理登机牌用。我们十几个人,毫无戒备地把身份证交给了她。过了安检,艾丽莎提着个编织篮收了我们的手机。她说我们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怕我们忍不住玩手机,为了安全,手机暂时由她保管。我们再一次乖乖地交出了手机,也是在这一刻,我们的噩梦开始了。
肆
上了飞机,我们惊讶地发现,艾丽莎根本没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躁动起来,一位和我们一起上来的小眼睛矮个子不起眼的男士站了起来,他耐心地跟我们解释,大家别急,国内还有一些手续没有办完,艾丽莎需要晚几天来跟咱们汇合。
“可是她拿着我们的身份证和手机,到了那边我们什么都没有,别被遣送回来呀!”
“放心放心,到时候会有专车接咱们的,公司早都安排好了。”
此时飞机已经起飞,我们意识到,再闹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接机的是一位身材魁梧,戴着大黑墨镜的非洲人,他举着一面蓝色的小旗子,比比划划地把我们带到了停车场,一辆挂着帘子的中巴等在那里。长时间的飞行,我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上了车就像散了架一般东倒西歪的。车子很快驶出机场,上了一条高速公路。经过繁华的街区,穿过错落的村镇,我们都在盼望着赶快到达目的地,喝上一口热汤,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车子一直开,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街道,村庄,都没有了,飞快后退的是连绵的大山,茂密的树林。
“还有多远啊?”“到底在哪啊?”车上的我们再一次躁动不安地七嘴八舌,可是没人搭理我们,飞机上一直安抚我们的小个子也眯着眼睛装睡。李慧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他也无动于衷。李慧气得骂他像个死人,他干脆把脸扭向玻璃,继续闭着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不时传来一阵阵鸟叫,车子向老牛一样爬上山顶,又像蛇一样一圈一圈盘下来,柏油路不知啥时变成了石子路,车上颠簸得厉害,就像春节扭秧歌时坐花轿一样,上一下,下一下,一会左一会右,一会高高颠起,一会又像掉进了深坑,猛地一沉。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一座灰色门楼,高高的院墙上闪着昏黄的光,后来才知道,那是电网。我们拖着沉重的步子下了车,跟着司机进入院中。院中有三排房子,第一排最高大,还有东西配房。我们被带进了第三排房子,司机在中间的门上按了几下密码,门自动打开。房间很大,有三个隔间,左右两间各放了四张上下床,床上铺着薄薄的被褥,散发着一股霉味。中间的房间是鸽子笼一样的木质隔间,总共有二十多个。
“男左女右,你们先休息一下吧。”我和李慧迅速占领了右侧房间靠窗的一张床,李慧吸着鼻子用手去推窗户,却发现窗户是死的。我们铺床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嚷嚷,锁门干什么呀?我们是来培训的,又不是犯人,怎么还限制我们自由呢?我一惊,木讷地看着李慧,李慧也讷讷地看着我。对呀,我们是来培训的,窗户打不开,门还锁了,这是要干什么?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我突然记起曾经看过传销组织的相关报道,没收身份证,没收手机,限制自由,我们不会是误入传销组织了吧?想到这里我的脊梁骨一阵阵发凉,拽着床单的手不停地抖动着。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听到门响,有人喊吃饭了。我来到外屋,看到地上有两个大铁盆,一盆装着熬白菜,一盆装着颗粒分明的米饭,旁边放着一摞碗。我没有食欲,勉强盛了半碗饭,舀了半勺菜汤。饭菜实在难以下咽,我只吃了一口就再也不想动。李慧说她饿急了,风卷残云地吞下去一碗,还想盛一点时,发现两个盆早已空空如也。她端起我的饭碗,用勺子把饭和汤搅拌均匀,强行塞给我说:“不饿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他们斗。”最后的一个字她说得很轻,轻得我只能根据她的口型来辨别。
“我真的吃不下,你不嫌弃的话帮我消灭了吧,我等下顿再吃。”她不同意,头摇得像拨浪鼓,硬舀一勺汤泡饭塞进我嘴里。我咀嚼着难以下咽的饭粒,泪水扑簌簌淌了下来。李慧帮我抹了一把,小声说,哭没有用,咱们得先安顿下来,慢慢再想办法,见机行事。
床板很硬,还不够平,硌得我腰酸背痛。可是我不敢翻身,因为上面睡着李慧,我一动她的床也会跟着动,我不能影响她。天光渐亮,我听到李慧在轻轻地翻身,才知道她也没睡好。突然,我听到门响,然后一个男人嘶哑着嗓子大喊,起床了起床了,十分钟后记集合,从今天开始,正式训练。
我们穿好衣服拿着毛巾、牙刷打算洗漱,却发现卫生间根本没水。便池里大便的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李慧拉着我急忙跑到外面,却发现我们的门前围了一圈穿着制服手握警棍的人,其中一个人引着我们排队,手里的警棍左一下右一下地挥舞着,以保证我们的队形成一条直线。我们十二个人排成一队,两边是穿着制服的人,三支队伍由一人带着往房子后面跑去,原来那里是一个四百米见方的训练场。边上是环形跑道,中间是各种训练设施,最扎眼的一组障碍物,有吊桥、网墙、沙坑等。
我们被带着跑了一圈又一圈,我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凌乱得像要腾云驾雾。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中学时候的体育课,我总是想方设法逃课,连最后的体能测试都是蒙混过关,八百米跑一直是我从小到大的噩梦,我从来没有想过毕业了还要遭受这份折磨。在跑到第八圈的时候,我实在坚持不住了,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后面的人没刹住车,一脚踩到了我的小腿,我本能地啊啊大叫起来。一个穿制服的壮汉一把把我提起来,不由分说把我扔到队尾,让我继续跑。我迈不动步,再次摔倒,又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把我拉起来,我的后背一阵麻酥酥地疼,本能地往前躲。
“快跑!不跑电死你!”
我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眼睛也流进了汗,生疼生疼的。可是我顾不上这些,抬起千斤重的腿拼命向前奔去。不一会,后面的队伍追上了我,我跑不快,他们也慢了下来。
“快跑,不然加五圈!”我恍惚着加快了脚步,终于体力不支,头重脚轻地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开始我感觉很热,突然又骤冷,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从头往下像下雨一样滴着水线,面前的人手里拿着个红色水瓢,原来是他用凉水把我泼醒的。
早晨训练结束,我们被送回房间,卫生间里来了水,可是十二个人,男女混用,那味道还是让人难以忍受。早饭是馒头咸菜,我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馒头,准备去拿第二个时,发现没有了。李慧有了经验,她第一次直接就拿了两个,慷慨地分了我一半,我才勉强吃饱。
接下来是朗读培训,一位操着一口浓重的广东口音的胖胖的女人,教我们用粤语读书。我们的培训生活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每天早晨是千篇一律的跑步,上午是语言训练,除了粤语,还有河南话、东北话、陕西话、北京话、山东话、四川话,全国各地的方言,都是我们学习的对象,虽然我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被逼无奈,不学也得学。下午是体能训练,背手跳台阶、跨越障碍、健美操等等。晚上是洗脑课,发财啊,创业啊,人生巅峰之类的字眼,充斥在西装革履、手舞足蹈地那些讲课的大神们口中。
接下来的课程让人更是迷惑,我们每人分到一个格子间,小桌子上有一台电话机,电话机上有很多不同的按键,上面写着男(女)十四,男(女)二十六,男(女)三十八,男(女)四十五,男(女)六十,男(女)七十等,还有粗、细、哑、甜、柔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原来这是一部变声电话,能把打电话人的声音变成任何年龄任何性别任何音色的。我试着按了一下女十四,柔,戴上耳机说了一句话,话筒里传出的声音真的变成了一个十几岁小女孩的柔美的音色,听起来让人心里很是舒服。我越来越纳闷,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这些魔鬼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答案没让我等太久,我很快知道了内幕。
伍
那天下午,我因为跨越障碍训练再次昏倒,再次被人用凉水泼醒后,被带进了一间黑黢黢的没有窗户的小黑屋。一个手持电棍的蒙面人扔给我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我一看,上面全部是人名和电话,而且是我手机通讯录里的所有人名,包括我的父母、朋友、老师和同学,还包括一些跟我联系过的并不认识的快递员、客服电话。之后他又扔给我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一条条的索钱方法,如被车撞了,需要住院费,被抢劫了没有生活费,资金不安全了需要开设一个安全账号,小孩被绑架需要赎金,中奖了需要保证金等等。这不是诈骗的伎俩吗?新闻媒体已经曝光了的,怎么还敢用?至此,我已经猜到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了,他们利用招聘为诱饵,把我们骗到国外,来帮助他们实行诈骗。
“你的体质太差,老大决定提前让你工作,你的任务是每天用不同的声音打五十个电话,开始从你自己的熟人开始,以后再给你陌生人的名单。电话有智能监听,你必须说规定内容,否则会自动挂断。五十个电话是最低标准,完不成不给饭吃,每成功一例有额外奖励,另外提醒你,来了这里就别打算活着出去,你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听话,争取立功,早日获得自由。”
门咣当一声撞严了,陪伴我的只有一台像老虎一样的电话机和一盏昏黄如豆的小台灯。我试着拨通了大学班主任的电话,没使用任何变音。
“谢老师,我是葛莉,您帮帮我好吗?”
“葛莉,你在哪?同学们说好久联系不上你,你怎么了?”
“谢老师,我,我被骗了……”电话突然断了。我伏在桌子上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这张纸上的人,都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即使是一面之交的人,也都是和我有过交集的有缘的人,我怎么能去骗他们?可是我能怎么办?
第一天, 我只打了这一个电话,直到很晚才有人把我送回住的地方,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我没有吃任何东西。第二天,我又被带进了那间小黑屋,我坐了整整一天,一个电话没打,回到宿舍的时候,李慧偷偷塞给我半个馒头。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我就凭着李慧每晚给我的半个馒头,度过了一个星期。
李慧偷偷给我馒头的事败露了,她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披头散发,嘴角躺着血,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一条一绺的。她目光涣散,有气无力地看着我。我心疼急了,用毛巾轻轻给他擦脸,她用手挡住了我的手,眼角的一大颗泪快速滚落,接着又是一大颗。过了好一会,她示意我看她的手心,她用右手手指在左手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你,要活着出去,一定。”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在左手手心里写字:“你也一定要活着,我们一起。”她无力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早晨我又被带去了小黑屋,那一天我心神不宁的,预感着会出事。果然到了晚上,李慧没回来,同屋的人说,李慧在钻网的时候,故意把头伸进高处最小的网孔中,等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吊死在网墙上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像天上的星星一般,不知坠落在哪里。
我哭了一夜,又因为一整天滴水未进,身体极度虚弱。我被带进小黑屋,已经无法坐着了,只能像一团烂泥瘫到椅子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谢老师的电话,接通了也不说话,挂了再打。我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谢老师,我遇到危险了,不能讲话,希望她能想办法救我。可是谢老师接了几次之后再也不肯接了,以为我是骚扰电话。
那天中午,我听到了小黑屋外面两个人的谈话,他们说,我已经是一颗毫无用处的弃子了,只是不能让我死在这里,不然其他人会更加恐慌。于是,那天下午,我被带出了小黑屋,带进了第一排房子中很豪华的那间屋子。有个八字胡小眼睛的男人笑眯眯地把一盘甜香的糕点端到我面前,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吃吧,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吧?你长得有点像我的女儿,她要是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里藏着一丝诡秘。
“快吃吧,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我打算让你当我的助手,不让你打电话了,怎么样?”
我心里想,助手,不是助纣为虐吗?帮你害更多的人,比打电话还卑鄙,我才不干。但是我想到李慧,她是因为我而死,我必须为了她活着。于是我努力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喜欢,快吃,我再给你拿点肉去。”
我做了个深呼吸,捻起一块糕点,大口吃起来,糕点和牛奶很快进了肚,我打了一个饱嗝,这是我到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了饱胀的感觉,可是随后我就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陆
我流着泪恳请护士姐姐帮我报警,警察来到病房找我做笔录。可是我只知道自己下飞机的地方是洛杉矶,后来又坐车去了哪里,我真的说不出来,那里没有任何标识,我只知道是深山老林里,连路都没有的一座灰色的小院子。警察去了我当初应聘的那座市中心三十层高的写字楼,找到我说的那个门牌号,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一片狼藉。
李慧,我对不起你,你为我而死,我连为你报仇都做不到,我太无能了。但愿老天有眼,能够帮我抓到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人,也提醒初入职场的学子们,不要像我一样,贪图优厚待遇,误入诈骗集团,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