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铁千元征文|阿义同学
文|叁欧 参赛编号 929
我一个四十岁的油腻大叔,事业还算成功,人也还精神,离婚七年没有再动什么心思,是不是有病呢?
身边的朋友在酒局上总逗我,说: 你夜里不寂寞啊?要什么样的小姑娘?说个框框出来,好帮着介绍啊!
我嘴上说:喜欢一个人过日子。可是,心里一直有个女人,却不敢说出口。
她叫珍珍,小我两岁,正经点说,她是我朋友。但我自己认为,应该比朋友更好一点吧?
要说我们最初的相识,我觉得有些老套,就是网友。
所谓的网友有好多种,她是那种聊了很久还不腻的人,虽然后来由屏幕后走到了茶桌前,但还真做成了那种“见光不死”的朋友。
我和珍珍也不长见面,十几年的交往多是在网上聊聊天。
其实,我仔细想了一下,几乎都是我主动找她聊天的。虽然,我知道她比我小两岁,但是,我渐渐发觉对她有一种姐姐似的依恋。
尤其,在七年前,随着家庭电脑的普及和智能手机的冲击,我的微机培训学校因不能适应市场而破产,老婆也离婚而去。那段日子,如果没有珍珍的鼓励和安慰,我真的会在那个漩涡里迷茫很久而不自拔。
最后,是珍珍说服了她表哥,给我注入一笔资金,才把我的培训学校转型成网咖和电玩城,才又有了我今天的人模狗样。
我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或许最初的感动会慢慢变成爱,也是一种结果。
我决定向珍珍求婚也是真心的,除了她救我于水火,我是真的觉得她是一个适合做妻子的女人。况且,她真的漂亮!
或许,她有预感,我约她的时候已经很轻描淡写了,她还是说:我们去看话剧吧!我有票的,请你!
很明显,她是想把我们的约会地点弄在一个人多的地方,我只能依了她,心想:等着!
可是,她没有给我“等着”的机会!我就崩溃了!
那话剧上,我看到了一个人,是我想见又多年不见的人——阿义,我的初中同学!
他在话剧中演男三号,在剧尾才出场,说了几段关于生命,关于友谊,关于人生方向的深刻感悟。我知道是煽情,可还是挺激动的。
之后,我跑后台找他,他稍有吃惊,但还是平静的带我到一间休息室,反锁房门,倒一杯水给我,说:来,我们郑重的说点事!
他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尤其在我面前,这样多年不见后的态度,在我看来是反常的,但是,我绷住不说,我就是看看他能耍出什么幺蛾子。
阿义坐我对面,盯着我,眼神很坚定,他说:我们有二十几年没见面了吧?你知道我一直在躲着你,是的,我是在躲着你。今天,我决定不再躲着你了,我把所有的事都和你交代了吧!
我不说话,我晃动手里的水杯,杯水旋转,要溢出,又旋落……
阿义接着说: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么多年是一个怎样的经历?
我说:如果你想告诉我,说明你当我是朋友,若不想说,我也不因此少了什么!
他点头:记得咱上学那会儿吗?我家是最穷的,我初中三年,没换过外套,就那套蓝色的衣服还是我三哥穿小的。后来,膝盖和袖口都是黄色的补丁。刚上初三第一周,我就感冒了,病的没有力气回家,是你在班里给我集资了三十块钱,背我去诊所打了两个吊瓶,我才好起来的!中考,我压力大,当场就晕倒在考场,是你给我买的一瓶矿泉水。之后,你上了高中,我出去打工,你还写信给我——给我走出山村,去外面闯荡的勇气!
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我问他。
他接着说: 后来,你在大学兼职做家教,每月六百块钱,你一分都没花,替我报名一个厨师班。从此把我从地垄沟里拉出来,开始走入城市。等我学成,能挣钱了,有了要给你一点回报的时候,我的那帮狐朋狗友就缠着我不得分身了。其实,这样说也就是一个借口。我当时,好像有种不想见你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你是大学生,我是小厨师的心里落差吧?说不清。九五年,你创办本市第一家电脑培训班的时候,真替你高兴!我知道你哪天开业,但是,我没勇气去,你怎么和你的大学同学介绍我呢?是有点自卑! 而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我也开始创业了。从两千块钱兑下的早餐店开始,我不断扩大,不断发展,直到有二十四家连锁的品牌餐饮集团。
你做这么大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啊!
阿义叹口气,说:你当然不知道我后来的事,因为你在十年前就不理我了!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管你,还删除了你的电话。
哎!你这么说,我就更愧疚了!阿义的脸上漫过一丝伤感,接着说:我那时候,真不懂事,有时是为了在朋友面前刷存在感,有时是为了某种利益交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你两次替我交罚款,把我从派出所领出来。我居然没有因为嫖娼而忏悔过,直到因为得了性病,偷偷在电线杆子上找一针灵的广告,花了二万多块钱还不好,才害怕起来。而让你真正寒心的是,我那时还留恋迪厅,吸食摇头丸。你骂了我之后,我还不悔改,让你伤心而不再搭理我! 是我自己混蛋,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阿义沉默了,那么壮硕的一个汉子,在我对面抹眼泪。
我是有些没想到!
过一会儿,他平静了些,说:还有一件很遗憾的事,就是我结婚的时候,你没参加。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参加我的婚礼,看看我娶的新娘多漂亮!
那我应该恭喜你! 送上迟到的祝福啊!我微笑着调侃他。
阿义摇摇头。他坚定的说:我应该恭喜你!你知道吗?我娶的就是今天带你来看我演话剧的珍珍。你们很快就要在一起了,我知道的!
什么! 你说什么?我震惊:你傻了!
阿义倒还平静,他看我一眼,低下头: 你听我说完——珍珍原来是我店里的服务员,老家也是咱们那儿疙瘩的。我相中了她的漂亮,就执意娶了她。后来,我变得混蛋了,她很失望,但是,从来没有要离开我的想法。可是,我自己清楚糜烂的生活给我带来怎样的后果——医院体检的结论是肠癌晚期,哎!酒肉穿肠过,孽果留下来。我真的意识到自己不行的时候,第三次手术是不能再做了,没有多少肠子可以截除了,生命也一样!所以,最后我能想到的就是:一个内心卑微的我要给自己一个登上舞台的机会,虽然,那是一个不大的舞台,就像我人生的舞台一样! 我给剧场赞助了点钱,给了我一个出场的机会,让我说出了心里话!其实,这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包括让珍珍带你来看话剧!
阿义脸色有些发白,呼吸也滞重起来,我站起来,他明白我的意思,摆摆手说:再听一下,我真的要和你说最关键的话了,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和珍珍怎么成网友的?是我要珍珍加你好友的,当年,就是想通过这个了解一下你的生活,因为,你那时候不搭理我了。后来,珍珍说你破产了,是我拿出三十万给你开了网咖,而让珍珍和你说是她表哥借你的钱,你也不想想,一个普通的网友,怎么可能这么做?后来,你和珍珍交往,我也是知道的,也是我支持珍珍和你慢慢产生感情的。因为,我相信你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你踏实,质朴,骨子里的善良和纯洁会给她安全感!我的医生告诉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看这个世界的花红柳绿了!我把最后两个心愿都完成了,说实话,我没有遗憾了!
阿义,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追问!
是的!他点头。
你有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动用手里的人脉给你找京城里的名医去看啊?
没用的!阿义无奈的摇头!
珍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以……朋友妻不可欺,你知道吗?
不,不是欺,是要好好珍惜!阿义盯 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有些被这小子愚弄的感觉,但是,一想到漂亮的珍珍,我举起的杯子又放下。
这时,响起敲门声……
我转身开门的时候,阿义向窗前走去,一缕阳光,直射进来……
寸铁千元征文|阿义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