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第二章、小小的愿望
《谷雨》第二章、小小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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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纳兰明慧
第二章、小小的愿望
1、雨幕如织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午后的乌云遮天蔽日，爷爷一看光线暗了，就让谷雨收起书本，不要伤了眼睛。
雨水顺着屋檐不断线地流，瞬间成幕。奶奶做好了晚饭，几碟精致的小菜，一碟酱菜。谷雨不爱吃白米饭，喜欢吃蛋炒饭。奶奶怜惜这个瘦小的人儿，不怕麻烦，只求她多吃几口。每每蒸了米饭，总是另盛出一些做蛋炒饭。尽管如此，谷雨的食量还是不能让奶奶满意。
莹子顶着着背篓从门前飞奔而过，奶奶感叹，“忙到这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于是起身站在大门口朝莹子家喊，“换身衣服过来先吃口饭！”。
莹子很快就来了，只稍微擦了下头发，并没有换衣服，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
还好这天奶奶做的蛋炒饭比往常多，给莹子盛了满满一大碗，看着谷雨碗里扒乱的半碗饭，对两人说，“你们俩比一比，看谁先吃完碗里的饭！”。
谷雨一看莹子的满满一大碗饭，立刻来了精神，猛扒两口，腮帮子挤得鼓鼓的。但很快就把注意力就放在跟莹子说小话上去了。丝毫没发现，几句话的功夫，莹子碗里的饭就见底了。连吃了两大碗，莹子的妈妈也从田里回来了，看见莹子在这里吃饭，冲着这边大吼，“自己家没饭吗？又在人家屋里吃！”。谷雨失望地看着莹子又冲进了雨幕里。奶奶敲着碗提醒谷雨，刚刚的半碗饭还没动。
爷爷感叹，农人一年忙四季，哪有功夫管吃饭的事儿。谷雨想起莹子家的饭食，好像摆上桌的时候都少，菜一起锅，就被几双筷子围着灶台夹完了。更不谈爷爷那一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2、心念一座山
吃完饭，雨就停了，太阳已经只剩半边了，但还是恢复了天地间的明亮。
谷雨欢快起来，光脚在屋檐底下蘸了水，又进来绕着桌子跑，屋子里全是谷雨的小脚丫。谷雨笑着跑着，跑累了一下子撞到奶奶的怀里，结结实实地把奶奶撞得一颤。
奶奶拍打着这个小鬼丫，“哎哟，奶奶的老腰哦，可经不起你这么撞！”。但还是怜爱地给谷雨擦额头上的汗。“快别跑了，汗干了着凉！”。
晚霞来了，谷雨倚在门墩上看呆了。那颜色说不出的美丽，就连十八色的水彩笔也画不出。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谷雨突然想起了什么，绕到偏门一看，那颗特别的星星亮起来了。为什么亮的这么早呢？其他星星都没亮。
谷雨又跑回堂屋，“奶奶，有一颗星星亮的好早”。
奶奶一哂，“那不是星星，那是鹰顶上的一户人家，天黑了亮灯”。
原来是一户人家啊，为什么要独自住得那么高呢？住在山顶上不害怕吗？可是马上，谷雨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鹰顶，缠着奶奶问鹰顶是哪里。奶奶告诉她，鹰顶就是你看到的最高的那座山，太高了，只有老鹰盘桓在山顶，所以叫鹰顶。从此，谷雨的心里有了一座山。
谷雨常常问有谁上过鹰顶，二奶奶说，“上鹰顶有什么稀奇的，大办钢铁的时候就常常上鹰顶坎柴，有一年一群狼下山来，把你大姑给拖走了，往鹰顶跑去，乡亲们打着火把往狼群的方向追，只追上了你大姑的一截腿骨。这个事可别跟你奶奶提，她要伤心的！现在不同了，再也没有狼了，门前的柴都烧不完，谁还上鹰顶！”。虽然有些悚然，但谷雨心里还是想上鹰顶看一看。
只要爷爷离开家，谷雨就不用困在书桌前了，奶奶心软，架不住她撅嘴翻白眼儿打滚耍赖。谷雨天天盼着爷爷去会朋友，爷爷年轻时候的朋友很多，大多住得较远，要翻几座山，一去就是大半天。
这天，爷爷要去一个朋友家了，谷雨暗暗思索着，该找谁带她去鹰顶呢？正巧莹子的哥哥强子到奶奶家借一袋盐，奶奶在厨房忙着，就叫谷雨帮他拿，谷雨一个灵机，要求强子带她去鹰顶，才肯帮他拿盐，强子不想跟她纠扯，就答应了。
吃完中饭，谷雨摸到强子家，要求去鹰顶，强子犟不过，就带着谷雨往鹰顶去了。
莹子在门口大喊，“强子你去哪儿，猪还没喂呢！”。
强子理也不理，男孩子躲不了田地里的农活，但可以躲家务活，不会被父母骂，女孩子就不行了。
穿过阴坡与阳坡之间的山谷就不是谷雨的活动范围了，山路变得不再清晰，杂草丛生。一些锋利的草缠上脚踝就是一道血痕，谷雨不在乎，即将登上鹰顶的兴奋感冲破了一切障碍。
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抬头看鹰顶一点也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谷雨开始急了，“还得多久啊！”。
强子被她问得不耐烦了，“哪有下午上鹰顶的，一大早天蒙蒙亮出发，到下午才走得到，我就是怕你闹腾，带你出来转转，玩好了回去吧！”。
谷雨闷着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哭了好起来，强子最见不得这些女孩子动不动就哭，干脆懒得理她，自己往山下走了，以为走远了她自己会跟上来的。
直到强子的身影淹没在杂草中，谷雨才发现，周围已经很暗了，黑暗的雾气朝她逼近来，似无数双魔鬼的手。谷雨怕极了，拼命地朝强子离开的方向跑，哭到嘶哑的嗓子却发不出很大的声。极度的恐惧感让她觉得迎面打过来的树枝都像是奇怪的手，企图缠绕她，抓住她。终于，脚下的藤蔓将她抓住了，把她狠狠地摔在了碎石片上，膝盖汩汩地冒血。
强子走了一段路，发现谷雨没有跟上来，赶紧跑回来找她，看见她膝盖摔伤了，才后悔不该这样吓她。
强子没好气得眼神一撇，示意她赶紧跟着走，谷雨立刻不敢再哭了，一瘸一拐地紧紧跟在他身后，怕他又一次丢下自己。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地看见爷爷立在侧门的院子里，瞬间新的恐惧袭来。
强子的妈妈冲上来，揪着强子的耳朵一路拎回去，奶奶听见强子妈的谩骂，赶紧跑出来，谷雨看见奶奶才觉得内心满是委屈，瞬间嚎啕大哭，抱着奶奶的腰进屋了。
一直到睡觉都没看到爷爷，谷雨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昏黄的灯泡下，几只小虫子围着光亮打圈圈，谷雨觉得被窝实在是太软太舒服了，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好像爬上了鹰顶。
3、每个人都有一个远方
爷爷奶奶已经交了产量地，只在北坡留了一些自留地，无非种些大豆花生时令蔬菜之类的。这天，谷雨没赶上莹子他们，只好跟着爷爷奶奶去自家地里玩。
奶奶在坡上除草，爷爷在谷底挑水浇芋头苗。谷雨在奶奶身边玩了一会蚂蚁，蚂蚁似乎都很忙，被她挡住去路不耐烦地扭头就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谷雨向更高的坡地走去，那里有一颗桐子树。
奶奶回头看见谷雨爬的那么高，大声朝她喊“就在树阴下面玩，别在太阳下顶着晒”。
谷雨也大声朝谷底回应“晓得啦”，谷底传来一阵回声。
这颗桐子树长得不算高，树叉刚到谷雨头顶，谷雨双手扶着树叉往上一撑，一个转身就坐到了树叉上。这个树像是谷雨的专属树屋，枝叶的缝隙间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外面却看不见谷雨。
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所在呀！谷雨快乐得不得了。
太阳已经快落到对面的山下去了，谷底的凉气渐渐上来，带来了午后的凉爽。
谷雨趴在树枝上，看着对面山上的云霞，夕阳透过云霞朝这边洒来金灿灿的光芒。一架飞机从云霞里穿过，带出一条雪白的云带。
飞机要去哪里呢？很远的地方吧！谷雨还没见过真正的飞机。
这里的年轻人似乎都有一个对于远方的向往，连谷雨也不得不去二姑家读书以实现属于她的那个远方。那个地方会比这里还好吗？谷雨感觉到，如果大家都去了各自的远方，是不是这些人就不能在一起了，谷雨是不希望这样的。
谷雨看看逐渐下沉的太阳，缓缓散开的飞机线，还有谷底弯腰劳作的爷爷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谷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必须要牢牢记住眼前的这一幕。
常常有人在背后叹她可怜，谷雨不知道可怜是什么。自从去了二姑家读书，不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日子，谷雨感觉到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不自在，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就是可怜吗？
直到谷雨长得很大了，她才渐渐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冬天里，没穿贴身的秋衣，直接套了大棉袄，看似暖和，却是不保暖的。冷风进来，皮肤表面空荡荡的寒。
二姑对她不能说不好，只是二姑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都是不必要的，作业、成绩、在学校里受到表扬才是重要的。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获得这些才是划算的。谷雨丧有一丝开小差的机会，弟弟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完成学校的任务，还要完成他妈妈额外布置的。面对谷雨时常的开小差，二姑无可奈何，你愿意当农村的野孩子就随你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