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诡谭》第十二篇 收骨

余乡张公，为衣食计，尝收禽畜之骨，贩与殖鱼者，以为饵料。

某日，收骨盈橐归，置于屋陬。是夜甫就枕，辄有光亮室如昼。张讶而怪之，推妻掌灯，起而振衣检视。

探其源，光自屋陬橐中。倾橐，则一骷髅赫然骨间，两目如炬，熠熠生光。张又捡拾，得骸骨一具。其妻视之，心大怖。张亦甚异之，收骨廿余年，未尝遇人骨。

乃忆此骨收于邻村王家，自分其必王盗发荒冢。既得明器，又盗人骨，杂于禽畜骨中鬻之，以获其利。

既曙，张欲报官，妻不允。张不从，径往镇所报其事，差役遂拘王家父子三人。谳问之，王白无其事。将用刑，王乃述其颠末，果如张所料者。

乃重惩王家三人，而厚赏张。与其十金，张分文不取，悉却之。镇官由是敬张，盛赞其行。

张遂名扬，以义称于乡里。

事既毕，张乃以缟素覆其骨，择地瘞于郭外，焚香再祼乃罢。

南川子曰:“盗墓发冢之行，自古有之。东汉末，曹操特设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往来发掘，破棺裸尸。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掠取金玉，以充军资。民国时，孙殿英盗发东陵，史称‘东陵大盗’。观其行止，一如曹者，实骇人听闻，足令人发指也！至于民间小盗，不计其数，如蝼蚁之溃地，兔鼠之毁田也。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人贪其利，背驰道德，遂行匪事。噫！使德礼风行天下，其也难！”

丙申冬月廿日于京都作

封面用图：（清）法若真·《山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