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哥去了甘其毛都

凌晨两点三十分醒来，也可以说又失眠了。已经很久没回过简书了。回来了，说些什么呢？不用刻意创作吧，就写下最近心走过的路和遇见。

就从7月开始说起吧。7月9日，我为憨哥买了去甘其毛都口岸的动车票，是7月11日出发。票是两程，第一程是重庆西－兰州，第二程：兰州一临河。

甘其毛都口岸煤场一角

在今年6月之前，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因为憨哥的一个朋友在那边开挂车，每天给他打几次电话讲那边的收入可观，无论如何都应该过去。至于憨哥的那位朋友我是不认识的。一开始，他说话的夸张语气我是十分不认可。再加上在我得知他是憨哥在局子里工作的兄弟，因为常常在局里特殊情况下与他“谈话”后，得知他有一门开挂车的技术，于是把憨哥的电话号码给了他，叫他联系憨哥找一份开挂车的工作脚踏实地做事时，我更加不相信他。

他倒也没叫憨哥给他找工作，从局子出来后自己找了挂车开。在2020年的夏天的某一天，他带着当时的第二任老婆经过合肥时，联系了憨哥。正赶上憨哥在合肥。于是一起吃了顿饭，便加上了微信。他倒也是豪爽地抢着付了饭钱，还给憨哥硬塞了两包好烟。

男人从陌生到熟悉到朋友只需要递上一支烟的功夫。从那天后他们好像几十年的老友一样通过手机随意都可以侃上几句了。

因为他的经历以及他说话那夸张劲儿，使得我打心底是不相信他。更因为当时缅北“噶腰子”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为了自己利益不顾人死活，连亲人家人都骗去的事件。我一度怀疑他会将憨哥骗了去。憨哥说那倒不至于吧。

我在网络上仔细地查阅着关于甘其毛都口岸的一些资讯，以证实他所言的真伪。我甚至给憨哥提议，叫他在工作时发视频给他，了解他是否在如他所言的工作场景和内容。不要讲我是一个太敏感的女人，我实在害怕憨哥被骗到缅北那惨无人道的地方去。我更害怕像报道中被骗去了缅北的遭受非人待遇的人的家人一样绝望和煎熬，所以我很是小心翼翼。尤其说到“高薪”这两个字，警惕感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甘其毛都煤场进出口

朋友是在6月下旬联系的憨哥，至7月10日期间，每天都会打几个视频给憨哥，并不断催促憨哥过去，说希望跟憨哥一起好好干一番事业。

经过近20天的了解，我的戒备心理下降了70％，因为憨哥此前的工作总是熬夜，我们都有换个地方工作的想法。于是便决定憨哥前往甘其毛都口岸先了解一下情况。

7月11日早上8点，我开车送憨哥去西站。憨哥拉上36寸大的行李箱，除了大，还很沉。因为里边塞得满满的，除了夏秋衣服，还有两小桶重庆小面辣酱，3斤盐菜以及两条香烟、床上用品、洗漱日常用品、车载电饭锅、碗筷、口罩等。

这些东西我已经提前两天就准备好了。朋友在电话里再三讲啥也不用带，就带一身换洗衣物就行了。而我还是如大多数妻子一样为远行的丈夫默默地整理行囊，很是希望把所有能用的都给他备上。我在一边收拾，憨哥在一边讲不需要带那么多东西。我按自己的思想把该装的都装进行李箱，直至行李箱的拉链都需要憨哥帮忙压住箱盖才能拉上。

西站停车接送人不能超过5分钟，超时驾驶证会扣1分罚100元。我把车停下，憨哥取了行李箱往候车厅走去，临近大门又回过头来挥着那双粗糙的胖乎乎的大手告别。又一次心疼和心酸。

回到家，不断地发信息告诉他要机灵些，别总是像他个儿一样虎头虎脑还憨憨的。心痛他第一程没抢到座票会受累，又担心火车上的饭难吃，还担心他中转时睡着错过下一班动车。总之不停地询问。

好不容易熬到7月12日上午9点半，到了临河，刚好朋友一起开挂车的老乡要经过，顺便把憨哥捎过去。下午1点左右，憨哥终于到达毛都口岸，和朋友一起吃午饭，给我发了视频。午饭后跟朋友一起出车熟悉工作流程。那一刻，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戈壁滩上的骆驼

人总归是安全的，工作也是真实的，至于能挣多少钱不是最重要。我提醒憨哥记得把烟送给朋友，还有重庆小面酱，那是家乡的味道。同时感谢他无私地提供这份信息。很多时候，愿意帮助我们的往往是陌生人或者意想不到的人。就如这位憨哥的朋友，我曾经是多么不信任他。所以，我们也一样会有分辨不清敌友好坏的时候。

工作很辛苦，开挂车运煤，路程倒是不远，往返四百多公里，就是活儿脏，流程繁琐。路途要经过一百多公里的戈壁滩。

憨哥一直是一位很讲究的驾驶工作者。从事驾驶工作近30年，他开的车总是打理得比脸还干净，这是得到身边所有人都认可的。只要车一停下，他便拿着高压枪各个角落反复吹，仪表台上总是被他用毛巾擦得锃亮。那一刻，我甚至怀疑他有洁癖，但他不是，他只是对车永远情有独忠。

就这样爱整洁的一位驾驶员，如今却要与煤炭不断打交道，装卸车时必须穿上一件专用的罩衣、长靴，戴好安全帽、双层口罩。即便如此，装卸车后依然是满脸煤灰，甚至脖子里也会布上一层。

原以为换一份工作就可以不用熬夜了，未曾想到熬夜的时间更多。每天几百上千辆车排队装卸货，抢号进场，必须随时关注着手机信息，生怕错过喊号又重新抢号，然后又排在几百号外。等装上煤着急赶着到目的地卸煤，卸完煤又想着赶快回去装煤。中年人所有的无奈和责任都压在憨哥身上。

结婚28年，我们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分居两地。还坚持一年，就一年吧，儿子就高考了，等他上了大学，我就陪在憨哥身边，余生一起去历经风雨。

刚过去那几天，憨哥会给我倾诉各种艰辛。我除了安慰鼓励还能怎么办呢？

人一旦善于发现，再艰苦的环境也会有美的地方。黎明过后，憨哥正行驶在戈壁滩上，朝阳活泼地从地平线探出头来，千万金丝绵绵伸展，铺满天空。憨哥停下车，抓拍下那些美丽瞬间，即时传给我，那一刻他是轻松的，也如同我一样是快乐的。

戈壁滩上朝阳冉冉升起

有漫天的风沙，煤灰，也有戈壁滩宁静的夜晚和温柔的晚风。晴天，蓝天下洁白的云柔软得总生出想去捧住的欲望。数不清的绵羊在无际的草原上悠闲啃草，一队前行的骆驼如移动的小山峰，夜晚的戈壁滩时常能听到狼叫。这一切与憨哥以往的内地生活十分遥远。但憨哥和我一样喜欢新生事物，总存在一些好奇心。

多年以来，不管彼此去到哪里，都会迫不及待地把美食、美景、趣事分享给对方。

这些年我们也和很多偏心家庭子女一样遭遇他父亲的不公平对待，曾经的付出被无情地踢落，翻滚到不让人看见的角落。痛心过，也曾泪目过，那种痛苦无法表达。因为中国人的传统道德中“父母的言行错的也是对的。”在强势顽固的父亲面前，我们无条件妥协。于是我们选择了远离家乡。自从爱我们的婆婆走后一年，公公为憨哥三兄妹找了后妈，后妈在公公的言语影响下，甚至都没跟憨哥见过面，就在电话里如同公公一样对我们的各种冷漠和不屑，使其我们不再过多产生回乡的念头。

蓝天白云下望不到边的西瓜地里，满地的绿皮瓜安静地躺着。“西瓜8毛一斤，我买了4个。”憨哥一边把视频镜头对向瓜地一边对我讲。挂车司机的一日三餐多数时间是自己在车上煮，也吃得简单。因为劳累，停下车就想休息，所以很难吃上一顿精致可口的饭菜。虽然我总是不停地交待憨哥一定要好好吃饭，但根本改变不了现状。“再坚持一年吧，儿子上大学了我就陪你闯天涯，给你做可口的菜肴。”我在心里这样一天对自己讲八百遍，也会对憨哥重复着讲，这似乎是我当前力所能及的。

“又熬了一整夜。”憨哥说。我便一如继往地重复：“累了就要休息，不要这样拼。”我知道这句重复的话对憨哥是没多大用处的。在他心中的执念就是责任感。“不能松懈哦，儿子学业都还没完成。担子还不能卸下哟！”一个人有目标就会有动力，支持儿子考上一所好大学，完成学业就是他当前的一个目标吧。

“今天毛都口岸起风了，为了安全，暂停装卸。”憨哥失落地躺着：“又少跑一趟。”我倒是有些欣喜，这样憨哥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隔着屏幕，我听见了毛都口岸的风呼呼地吹，树无奈地晃动着肢体和毛发。憨哥说戈壁滩上的沙总是在刮大风时一会跑到公路上来，一会又从公路上四散逃离得干干净净。

人生也会像写文章一样分段落，有中心思想有总结。我正在分享我和憨哥的一段人生，因为有了苦，才衬托了甜。有了坚持才会不悔。

甘其毛都，只是我和憨哥这一段人生的起点，我们正在起点打卡迎接下一段美好。

2023年8月17日凌晨2点30分于九龙坡